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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他的咬痕,吴之筱就心虚,忙将他的衣领拉起来,将那咬痕遮盖住,道:“你看我对你这么凶,夜里又会咬你,你还要把婚书给认下来,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
赵泠看着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他越是平静,吴之筱越是着急,恶狠狠道:“赵子寒我告诉你,我这人向来窝里横,你若执意要认下这婚书,那我以后成天欺负你,你不许说一个‘不’字,更不许还手!”
“好。”赵泠想都没想就点头道。
吴之筱理也给他道明了,威胁也威胁了,他居然无动于衷,心中越想越慌:此前在国子监时他对自己明明冷冷淡淡的,自己记不起来后,他不仅待自己好,还非要认下这婚书,世上哪有这么起承转合这么突兀的事?
她怀疑他别有目的。
“你宁愿忍辱负重也要认下这桩婚事,是不是想要分走我的糖?”她问道。
吴之筱原先以为他不喜欢吃糖的,他自己也说了没什么喜欢吃的。
可她却发现赵泠屋里桌上摆着的都是甜食甜果,由此可知,他也是喜欢吃糖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毕竟他一个大男人,说自己喜欢吃糖显得太幼稚。
“不是。”赵泠道。
你看,他果然不愿承认这一点,不揭穿他了,给他留点面子。
“你是不是想要抢走我的春/宫画册?”她再问道。
赵泠选书的眼光不好,仅看那次自己给他做批注的那本就知道了,而她压箱底的春/宫画册一本比一本精美别致,他肯定是眼馋这些书册了。
试想想,夫妻之间,这种书总得拿出来一起看的,赵泠见她的书好,想要和她成夫妻,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赵泠道。
看看,被她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
“那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暖床?”她最后问道。
他身子冷,吴之筱知道,那次他旧伤复发犯了病,身子就更冷了,得盖两层厚厚的被子。可被子太厚压着人喘不过气,睡不好觉,他肯定想要有个替他暖床的人。
前些日子她夜里总是抱着他啃,他兴许是觉得她身子热,刚好能替他做这事。
“嗯。”赵泠点头,他是有这个念头的。
一直都有,以后也会有。
“你看吧!我就说你别有所图!我才不给你暖床,婚书上说了,你暖床,你叠被,你做汤,你洗衣!”
吴之筱气呼呼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说道:“赵子寒,我可不是好惹的主,你会后悔认下这桩婚事的,你绝对会后悔的。”
对他放了狠话后,她还把那一颗荔枝给顺走了。
第53章 53 .我何时能与他和离
夫妻长相守,恩爱两不疑。
她说,想要他为她叠被暖床,洗衣做汤,还想要欺负他,还想要好多的糖,冬天的棉绒被,夏日的穿堂风她都想要。她想要的这些,赵泠都可以给,而他想要的,不过是“长相守,两不疑”。
她心性浮躁,凡事没有定数,旁的事或许会认真,待人的事上却是糊涂的。谁待她好,要不要回报别人的好,谁待她不好,要不要报复别人的不好,这些她都不愿去想也不愿去辨。
这世间诸多情愫已很让她头疼,而夫妻之间却又最为繁密细碎,她实在应付不来。
但她不知道,赵泠对她其实没有太多的要求。
她对他的喜欢是浅薄也好,是深厚也好,是乍见之欢,是日久生情,是惊鸿一瞥,是一往情深,都好,是如露水般短暂,或如山河般长久,他都不会计较。
只要她能时时在耳边闹,对他笑,若还能时时黏着他,同他撒娇,那最好不过的了。
赵泠想要的仅此而已。
她来拿这婚书,赵泠心里其实是欢喜的,甚至觉得庆幸,至少她没有一开口便要与他和离。
她这人平日里举止随意没着落,有时候还不管不顾爱谁谁的,但责任心却很强。
给死了蛐蛐儿的小孩抓蛐蛐儿,为百麻镇上那些女婴孩童建育婴堂与学堂,精心照顾她捡回来的小猫咪,每一件事,她都是在尽自己的责任。
对她阿姊,对安阳公主,她也是一样的,即使听到了她的身世,她也没有因一件事就抛却了对她们往日的情份,仍旧做她阿姊的妹妹,做安阳公主的好姐妹,与她们照旧同往常一样相处。
她不与自己提和离,多半也是因为她以为,这婚书是她威胁强迫他签下的,当初她说了只要赵泠不弃她,她便不会弃赵泠,她要为自己做的事说的话负责。
她害怕违背承诺会被雷劈,所以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另辟蹊径,希望抹掉两人之间的这一场婚约,抹掉她的承诺。
而他想留着这一份婚书,侵占她的余生时光。
算是利用吧,利用她的弱点,让她不能抽身,让她只能爱他,别无选择。
赵泠此生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在那时签下这婚书。
当时的他很清楚,这婚书是吴之筱在胡闹,她不过是不想要和一个可能长得难看的人成婚而已,没想着能与他长久,还替他打算了和离后的事。
当时的她并不明白什么是夫妻,什么是成婚,什么是长相守,什么是两不疑。赵泠问她时,她还十分天真地说道:“我知道的,成婚前我轻薄你,那叫做不要脸,旁人会对我指指点点,成婚后我轻薄你,那叫做依法不要脸,旁人说不得我。”
她说得倒也贴切,只是太过小孩子心性了,让人忍俊不禁。
就像她放入他暗格里的那份假婚书上边的猫爪印一样,令人见之即笑。
是夏,日光清澈干净,光圈晃眼。
院中梧桐树影浓郁,一片叠着一片,随风在青石板上游走。梧桐树上的雀鸟啾啾喳喳叫得欢畅,墙根下的花草一夜之间长成半人高,也不知道哪家神仙喂养的这些生灵,不经意间突然都冒了出来。
刚刚浇洗过地板的屋内到处都汪着水,走哪儿都湿湿的,透着水气,待着不舒服。
吴之筱搬出竹榻,就在廊下躺着小憩,刚洗过的长发披散,乌黑乌黑地垂坠着,从竹榻上若水般流淌而下。身着罗裙半袖衫,手上拿着阿姊的罗绢紫竹团扇扇着到处飞的小虫子,一本崭新的《柳叶医案》就在她手边。
院中弥漫着淡淡的清苦味,她半眯着眼朝院中的溪水边看了一眼。
只见后山上引到院中的这一道清澈的溪水,潺潺而流,洗涤着竹篮里的葱翠野菜,水清亮而野菜鲜嫩,流水漫过野菜将菜中的苦味给带了出来,飘散在院中各个角落。
架在溪水上的青竹制成的惊鹿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水中青石上。
哒,哒,哒,节奏轻而缓。
坠珠坐着竹凳在水边摘菜,回头见她往这边望,便与她说道:“三娘子莫慌,这些野菜是二娘子要吃的,天渐热她吃不下那些荤腥的,婢子便给她寻了爽口的野菜,我给三娘子备下了葱泼兔和鹌鹑羹,青梅干和葡萄果脯几样点心,保证不会苦着三娘子的。”
吴之筱随意翻个身子,趴在竹榻上,手垫着下巴,说道:“那也不能让阿姊就吃野菜啊,本来身子就不好,还吃得这么素这么苦,身子哪里能好得起来?你也真是的,不劝劝阿姊,倒随她性子去。”
她的小猫跳上她的竹榻,打着滚儿玩她的长发,爪子嚓嚓嚓剐蹭着竹榻,喵呜喵呜小声唤着。
“婢子也同二娘子说过,二娘子说就算再好的饭菜,她吃不下也是白白糟蹋了,还不如做些她能吃得下的。”坠珠低着头仔细地清洗野菜,每一片菜叶都过三四遍水,擦拭叶面上的污渍,与她再感慨道:“三娘子觉得苦,二娘子却不觉得,她整日吃药吃惯了,再苦的菜也没有药苦。”
“你们偏生爱说这些积哀成怨的话。”吴之筱翻一个身,抱起小猫咪拿在手里挼着它后脑勺,道:“若觉得药苦就该劝她吃一颗糖,怎么能习惯吃苦呢?阿姊她身在其中也就罢了,你就别是老说这些话给她添哀怨了,惹得她多思多想的,平白伤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