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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摔在上边就没打算起来,蜷缩着身子,抱着那件袍服当锦衾,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又梦到他了,梦里的他照旧是那样的冷淡。
他卷起一本书敲了敲她瞌睡的脑袋,他两指并拢用力打了一下她开弓射弩的手,他还不让她咬着毛笔,非要捏她的脸把毛笔从她口中抽走……
吴之筱懵了,彻底的懵了,看来这袍服是非还不可的了。
“嘶哗”一声如裂帛,清厉干脆,甚是好听。
躺在榻上昏睡的吴之筱不注意,一个翻身,忘了手上还抱着他的锦绣袍服,一扯一拉,袍服肩上裂开了,裂了好大好大一个裂口。
就没有她吴之筱搞不砸的事!
次日,她哈欠连连地从里屋出来,睡眼迷蒙,东撞屏风西撞帘子,历经艰险地走到东外间的矮桌前坐下,抄起上边的一个茶盏就喝。
没茶水。
她一直没睁开的眼终于舍得睁开一点点,见着矮桌上一个茶壶就拿起来倒茶。
没茶水。
在不远处的阿姊见她如此,不得不拿着一个茶壶上来给她倒了一盏凉茶。
她说道:“你这几日白日去道观,夜间又睡不好的,醒来就跟个落魄鬼一样,好歹休息几日,调理调理精神。”
“不行。”吴之筱仍旧是没睡醒般眯着眼,道:“道观今日还得去,回来还有一堆公文等着我看,公主还在南山山寨里等着我救……”
还有赵泠的袍服还得还回去。
“吴通判着实辛苦了。”
阿姊调侃她一句,拿过她手边的茶盏,给她筛了一盏醒目的天青茶。
茶水落下密竹筛,如珠玉砸杯,叮咚清脆。
此时,听得外头小厮给坠珠传话,说门外有什么人要见吴通判,坠珠进到屋里回话,说道:“二娘子、三娘子,凝露娘子在外头,说是最近新研磨了上好的胭脂,想要送来给两位娘子。”
“让她回去吧。”阿姊一遍筛茶一边与坠珠道:“胭脂我们有,用不着她的,且三娘子今日忙,没空见她,她若有什么冤案,被谁欺负了,就去州衙寻赵知州去。”
坐在矮桌对面的吴之筱听着阿姊这些话,睡意竟清醒了不少,笑道:“阿姊,那凝露娘子来,你都是这么待人家的?”捧起阿姊筛好的清茶,撇去浮沫。
“不然呢?”阿姊没好气道。
吴之筱摇着头,笑道:“没想到阿姊竟是如此口舌辛辣的一位娘子啊!”
“凝露娘子那样的人,就像是藤蔓,攀附着大树而活,曹家没了之后,她自然要寻新的大树攀附。”
阿姊起身,往一瓶型置物架处走去,她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说道:“她要怎么活不容我置喙,只是她攀附谁都好,就是不能攀附你!”
她踮起脚尖,取下瓶形置物架上一罐蜜渍樱桃,走到桌前坐下,捏起瓷勺舀一勺,给吴之筱的清茶里添上几颗。
包裹着糖浆的樱桃浸入水青色的茶水里,晶莹剔透又圆润可爱,嫣红如酉时日落。
吴之筱喝入一颗蜜渍樱桃,笑了笑,说道:
“她以前和我们是一样的。”
第41章 41 .野心要大一点
赵泠最近见不着吴之筱,倒是能常常见着她的猫。
他低头看了一眼在院中树下猛吃瓷碗里鱼肉的小猫,瓷碗是他的,鱼肉也是他的,小猫是吴之筱的。
吴之筱来临州当通判时,觉得初来乍到得尽快融入此地,于是她在路上顺手捡了一只在临州出生的小奶猫儿,丢在家里养着。
每次见到临州的人们,她都要说上一句:“你说巧不巧,我家的猫和你一样,也是临州本地的,我们真是太有缘了。”得亏临州人们见她是初来乍到,笑得又那样天真无辜,才没和她计较,否则她不知道被打多少次了。
猫虽是她的,但这只小猫却常常大摇大摆的到赵泠院内找吃的。一开始赵泠不给它吃的,它还嗷呜嗷呜直叫唤,叫唤得理直气壮,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赵泠看,呼呼出气,和吴之筱一模一样。
原先赵泠以为,是吴之筱忙于别的事而亏待了它,对它不上心。后来才知道,吴之筱没亏待它,是这只小猫自作主张地以为,吴府是玩闹的地方,赵府是吃饭的地方。
来赵府吃赵泠的饭,去吴府和吴之筱玩。
他常常能听到隔壁院里,吴之筱她阿姊劝小猫吃鱼肉、虾肉等,在赵府吃饱的小猫鼓着小肚皮,懒懒地略过吴之筱她阿姊给它准备的饭食,抻抻前爪,蹦跶着就去找吴之筱玩去了。
小猫吃得太少,有段时间吴之筱自己也很头疼,还问过赵泠,猫不吃饭该怎么办?
赵泠回道:“丢掉。”
吴之筱:“舍不得。”
赵泠:“为什么?”
吴之筱:“它长得漂亮还可爱。”
赵泠:“色令智昏。”
后来看它渐渐壮起来,吴之筱也就不担心了,就当它是野性难驯,也没在意太多。
赵泠淡淡瞥了一眼吃得脑袋都要扎进碗里的小猫,此前还挺不喜欢它总掉毛,现在看着,觉得顺眼多了。
小猫将小碗里的饭食吃光了,太阳落了山,小猫回家了,吴之筱还没有来还他的袍服。
闭门鼓擂了第五百下,吴之筱还没有回来。
赵泠轻身一跃,上了屋檐,站在屋檐上,能远远眺望远处的街景。他看到阿娘手里拿着扫帚,赶着小孩回家吃饭,阿爹走出院门环视外面,回到院内上了门栓;大户人家挂起了栀子灯,小户人家燃起了炊烟;鸡鸭回笼,雀鸟归巢。
连买玫瑰糖糕的小贩都依依不舍地挑着担子回家去,吴之筱还没来还他的袍服。
闭门鼓擂六百下的时候,吴之筱从道观回来,拖着又累又困的身子,抱着这件本不该遭遇不测的袍服,一脸视死如归的往赵泠官邸走去。
“赵子寒!!”
吴之筱问下人要个梯/子,哼哧哼哧地爬上他的屋檐,踩在青瓦上一步一步往前走,身子摇摇晃晃不稳当。
一只手伸过去,才将她支这摇摇欲坠的花给稳住了,将她半扶半牵领到赵泠的身侧。
她坐下时,手上还紧紧抱着他的袍服,赵泠瞥了一眼,是脏的。
“赵子寒,你的衣服破了。”
吴之筱很坦诚地说道,拿起怀中的袍服,在他面前抖落开来,只见衣袍肩上沿着缝合线裂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口子,几乎要将这件衣服片成两片。
“没事。”赵泠拿过她手里的袍服,语气平静地说道。
“真的?”吴之筱显然是又惊又喜的,整张脸都欲要欢喜起来。
“嗯。”赵泠点头,一面折好手中的袍服,一面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衣裳也一样。”
“那我就……”她想要起身回家。
“你再给我做一件就好了。”
赵泠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好了?就好了?哪里好了请问!!!他以为做一件衣服和办一件案子是一样简单的吗?完全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小时候她一时想不开跟着阿姊做了一块绣帕,那块绣帕已经成为了她的童年阴影,久久挥之不去,午夜梦回时次次惊悚。
而现在,她不希望自己的成年也留下一样的阴影。
“要不我给你买一件吧?”她复又坐下,与他商量道。
“做一件。”
“买一件。”
“做。”
“买!”
赵泠不再与她争执,只是用一种看似温柔实则带着威胁的眼神望着她,直直地盯住她的眼,好像在说“借的时候说好的事,你想反悔,我没生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好怕怕!
“买!”吴之筱很坚决道:“大不了赵知州去官家面前告我毁了你一件衣裳!”
“那你明天一个人去南山山寨。”赵知州说道。
吴之筱又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耍赖,赵泠对付她耍赖的法子多了去了,简直就是轻车驾熟,信手拈来,根本不需要多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