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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吴通判,劳烦你了。”初来临州的黜陟使对吴之筱也很是和善,连连与她道:“吴通判不用忙,不用忙,来,请坐请坐。”
还从荷包里拿出一块花纸包的雪片糖来,递给吴之筱,道:“吴通判,这是我路过安州时买的糖,你尝尝好不好吃。”
吴之筱忙双手接过,笑道:“多谢多谢。”
这位黜陟使的和善,和他眉眼间一直蕴着的薄薄笑意,让吴之筱觉得这位黜陟使十分的……和蔼慈祥,不像是黜陟使,倒像是家中某位长辈来看望她似的。
而且第一次见面他就送给自己一包雪片糖,可见这黜陟使应该是位很好相处的人。
“你怎么来了?”
赵泠一进正厅,见到这位黜陟使的第一句话便是这般冷言冷语的。
吴之筱上前拍了拍赵泠肩膀,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这是盛都来的黜陟使,你客气点。”
赵泠偏过脸,低头看了一眼吴之筱,再冷眼睨了睨那位黜陟使,两道剑眉拧起,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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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之筱愣在原地。
那位黜陟使冲赵泠微一颔首,对吴之筱平身作揖,并递给她一份文书,道:“某见过吴通判,在下是盛都来的黜陟使,中书侍郎赵潜。”看了看赵泠,道:“是赵子寒的长兄。”
他抬眼,看向愣住的吴之筱,笑意依旧柔和。
不知她知道自己与赵泠的关系后,会有什么反应,是局促还是震怒?或是懊恼刚才对自己太过殷勤?
毕竟自己在朝中与吴之筱的长兄可是一点都不对付的,来临州之前,他还参了她长兄一本。
吴之筱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对他毕恭毕敬,满脸笑容,不知现在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某见过赵侍郎,在下临州通判吴之筱,是赵子寒的……同僚。”
吴之筱恭恭敬敬给他行了叉手礼,脸上的笑意比适才大很多。
落落大方,坦坦荡荡。
赵潜是万万没想到吴之筱居然还能笑着与他说话,还笑得如此诚恳不掺假,不禁愣了一会儿,之后抚掌大笑道:“不愧是吴通判。”
赵泠神色却一直都是淡淡的,没觉得有多意外。
吴之筱这人心大得很,前未婚夫上了公主的榻她都能不在意,赵潜只是在朝中与她家长兄作对而已,在她看来就更没什么了。
赵泠拂了拂身上襕袍,缓缓走到赵潜跟前,道:“你已见过我和吴通判,现在你可以回官驿去了,我和吴通判还有公事要处理,没时间款待你。”
“官驿?”
赵潜摇摇头,道:“你兄长我来时就没通知官驿,他们也就没给我准备什么,我打算在你官邸里暂时住下,不用劳烦临州官驿的人了。”
赵泠掸开他的手,冷冷道:“你还是去劳烦官驿去。”
赵潜不顾他的拒绝,对正厅外候着的随从道:“我的箱笼送到赵知州官邸没有?”
那位随从上前来,躬身叉手回禀道:“已经送到赵知州官邸门前,小的们正要搬进去呢。”
赵泠对那随从道:“全都搬到官驿去。”
赵潜不生气,直接转过身,笑问吴之筱道:“阿筱,你住哪儿啊?”
他突然这么叫吴之筱,赵泠都有些诧异,抬眼看了一下吴之筱。
这是家中长辈对她的称呼,她阿姊就这么叫她,现在赵潜突然这样叫她,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啊?”
吴之筱一时反应不过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干地笑了笑。
一个才见面的外人这么叫自己,着实有些奇奇怪怪的。
但她也不能当着黜陟使的面表露出奇怪来,吴之筱想了想,还是回道:“住在赵知州隔壁。”
赵潜沉吟片刻,对那随从道:“你们把我的箱笼往吴通判官邸上搬吧。”
吴之筱还没出口婉拒,赵泠就咬着后槽牙,冷声道:“想死吗?”
问的是赵潜,用的是赵潜必会死语气。
最后,赵潜还是住进了赵泠的官邸。
第23章 23 .赵知州屋里有什么
赵潜在赵泠的官邸里住下,趁着下人们收拾屋子,归置箱笼行李的时间,他背着手,悠哉哉迈着步子,走到赵泠内院里去。
他问了内院的小厮,小厮说赵泠正在屋里温羊奶。
“温羊奶?真是稀罕!”
依赵潜对自家弟弟粗浅的了解,他这位弟弟从来就没喝过羊奶,不管是甜的咸的,干的酸的,羊奶制的,他碰都不会碰,怎么到了临州这地界,突然就兴起喝羊奶来了?
难不成临州风水宜喝羊奶?
赵泠的屋门是打开着的,他脚才踏入门槛,里面就传来幽幽的声音。
“敲门。”
赵潜颇为无奈,收脚到门槛外,手指不情不愿的在门上随意地敲了敲。
“笃笃笃”声响后,里面那人才道:“进来。”
一进屋,就看到赵泠披着半旧外衫,盘腿坐在茵席上,正用瓷勺搅着温奶银锡注子里的羊奶,很是专注,头都没抬,问赵潜道:“你进我屋子干什么?”
“你这官邸也就这么大,不是你的屋子,就是我的屋子,我来我弟弟屋子里走走怎么了?难不成你屋子里还藏着人啊?”
赵潜嘴上调侃他,脚下踱着步,探着脑袋,在他屋内四处看看。
真是可惜,没见着人。
赵泠屋内陈设摆件与他盛都的屋子差不多。
盥洗水盆置于窗下,另有几只无脚半圈椅,再有几方桌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家具摆设了。
桌上一盏琉璃灯,用的是烟少的白烛,几本旧书置于桌角,一把茶壶和几只茶盏,冷冷清清的,若夜半月光,入户。
干净的茵席铺地,素净的竹帘卷起,屋内前后通透,一眼就能从堂屋看到东稍间,空空荡荡的,若大梦一场,初醒。
再一拐,便是里间。
里间是不能进去的,他这个弟弟,从来不让自己踏足他的里屋——料想着那里藏着他的心事和他的梦,外人勿扰,生人勿进。
最后,赵潜闲极无聊,不知要看什么的他目光落在赵泠身侧的四足矮桌上,矮桌是很普通的矮桌,但矮桌上有一盘晶莹饱满的葡萄,还有一碟樱桃绵糖。
他饶有兴趣地蹲下来,踮起脚晃了晃上半身,伸出手,悠悠然地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里,清润甘甜,在嘴里迸出浓郁的葡萄汁来,甜得很放肆。
应该是西宛的葡萄,那处的日光洋洋洒洒,种出来的葡萄才会有如此肆无忌惮的甜。
斜眼再看看那一碟樱桃绵糖,糖下垫着一片油纸,赵潜用手捏了捏那油纸,翻起一个角瞥了一眼,油纸角落印的是盛都享有美名的一家糕点糖铺的标识,应该是从盛都寄过来的。
还有栗子酥、蟹酿糕……
这些看着就甜腻腻的糕点,他是不想入口品尝的。
一旁的赵泠停下搅羊奶的手,仍旧没有正眼看他,将瓷勺拿出来放到一边,他冷声道:“看完了,就赶紧出去。”
虽然他不欢迎自己,但赵潜就是不走,这些年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靠的全都是一张厚脸皮,见人七分笑,人给三分面。
他直接坐下来,问道:“这个樱桃绵糖,是从盛都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吧,可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甜的啊,何必如此折腾?”
赵泠眼睫动了动,道:“摆着好看。”很敷衍地解释,手中拿起炭钳,给炭火盆添了一块灰檀炭。
“就为了好看??你以为我会信?”
赵潜鄙夷地看向他,坐下来后,又思忖一番,道:“我记得阿筱很喜欢吃甜的来着,特别是这个樱桃绵糖,有一次我去国子监给你带了些,你嫌弃得要死,还是阿筱捧场,全都吃完了,糊了一嘴糖粉,她还特地谢谢我呢。”
又捻起几颗葡萄往嘴里放,觉得口中太甜了,抄起桌上一盏清茶喝了解解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