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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泠擦完袖子,就把手帕随手扔到一旁的炭盆里。
看她袖子上也沾了一些糖粒,不知道是吃酥糖的时候沾上的,还是把酥糖放到望台上的栏杆上时无意间扫到的。
他敲了敲她脑袋,轻斥道:“少吃点糖!”
转身走之前,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包樱桃绵糖,顺势用手捻掉她袖口的糖粒。
这樱桃绵糖是他问曹家管家要的,曹家管家说只有他桌上那一碟,没有多的了,他便用油纸把自己桌上的给她包了起来。
本打算刚才就拿给她的,不料一出舱房门,就碰着她做的一桩“好事”,拖到现在才给她。
赵泠往人群聚拥之处走去时,余光瞥见吴之筱将那一包樱桃绵糖利索地往腰间内袋塞去,低头一笑——嗜甜如命。
人群聚拥之处是内厅,内厅里置一方软榻,软榻上,曹珏蜷缩着身子,嘴边因被烫肿了,说不出话,只能诶哟诶哟用嗓子发出声,难受极了,那双红肿的眼溅出浑浊的泪来。
“他如何了?”
赵泠站在人群的远处,冲着软榻上抬抬下巴,问的是曹珏伤势。
给他诊脉看病的大夫忙起身,走到他跟前,作揖叉手回道:“回禀赵知州,曹公子别处的烫伤都还不算重,擦一些烫伤膏药,过些日子也就好了,麻烦的是,茶壶砸伤了曹公子额角,滚烫的茶水渗入伤口之中,某已经认真给曹公子清理伤口了,但某只怕茶水渗入太深,清理不到,过些时日,伤口化脓溃烂,又是在额角……”
“你尽力治好他。”赵泠面露鄙夷,不愿上前,手上理了理袖口,远远地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曹珏,道:“人有旦夕祸福,这次意外,赵某深感痛惜,曹公子好生将养着,待这伤好了之后,你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
大夫扶额道:“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可能会瞎了一只眼。”
“这样啊。”赵泠淡淡道:“那也不算什么大伤。”
“知……州啊……知……州……”
曹珏在床榻上伸出手来,嘴里呜呜唉唉喊着他,道:“那茶壶……那茶壶……”
“船这么晃,茶壶放那么高,摔下来没砸死你,那是你命大。”赵泠瞥了他一眼,道:“可能令郎福气大,护着你吧,好好养伤吧。”
再别别手,命众人各自退下散去,他也转身往舱房外走去。
江水击打船底,发出潺潺之声,赵泠已将曹珏受伤一事定为意外,在场诸人也都只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
没过一会儿,众人各自思忖半晌没什么结果后,便更是觉得,确实是一场意外,毫无一点疑问。
这曹公子,也是倒了血霉了。
舱房外吴之筱正与女伎凝露说话闲聊,听着好像是什么样式的玉簪子绒花好看之类的话,相谈甚欢,看着倒像是好友似的。
赵泠站在远处,眼神示意吴之筱过来。
吴之筱悠哉悠哉地负手走过去,至他跟前,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低声问一句:“有伤口吗?”
这语气,像极了黑市里问有没有卖私盐的。
“啊?”吴之筱愣了一小会儿,旋即摇摇头,伸出手背来递给到他眼前,冲他笑道:“没有。”清丽的小脸,笑若郎郎皎月,杏眸半眯。
赵泠借着船上的灯光,凑近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连一点细小的伤口都没发现,总算是放下心来。
听那大夫说,手上若有伤口,定要好好处理,若是没有伤口只是烫伤的话,就没有什么大碍,涂一些药膏过几日就全好了。
但他嘴上却道:“那可惜了。”
吴之筱今日格外高兴,不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挑眉看向他,低声道:“赵知州,你这样关心我,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
她眼眸一转,故意拖长了尾音,道:“你想要玩弄我感情呀?”
见他蹙眉,吴之筱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看市面上的书里都这么写的,有些男子啊,平日里口是心非,总是去招惹不经世事的小娘子,等小娘子钟情于他之后,那男子却又负心了,这便是现下时兴的玩弄感情……”
玩弄感情?
这话你吴之筱也真好意思与我赵泠说出口?到底是谁先玩弄谁的?我看你不是失忆,是失心疯了。
要不是看在你脑子不好的份上,我赵泠才不忍你这一茬!!
赵泠眼眸骤冷,打断她,道:“大夫就在里边,你要不要去看看脑子,清醒清醒?”
“不用了~~~”
吴之筱懒腔懒调地回道,嘴是闭上了,心里还在暗自嘀咕,瞧瞧赵泠他这张脸,哪个小娘子不沉沦?他实在太适合玩弄感情了。
要说起玩弄感情这事,赵泠还得问问吴之筱。
整日在他身后缠着他,喊着他泠哥哥的,是她;扯着他衣袖,与他撒娇,耍赖,在他面前捂脸哭的人,是她;有事没事扑到他怀里,躲在他身后,时不时拉着他的手,让自己带着她出去玩儿的,是她;真挚的与他说喜欢他的那个人,是她。
为什么最后忘了他,和别的人定婚的,也是她?
这算不算玩弄感情?
算。
只不过,玩弄感情的,不是她,是上天。
上天才是玩弄感情的高手。
第15章 15 .我是你孩子他爹
曹珏受了伤,大夫手中可用之药甚少,这船本该往岸边停靠,好快些结束这宴席,让他回去疗伤看病的,但在吴之筱预料之中的是,这船仍旧往江心行去。
说什么这游船行不完,曹家运势便会不好。
可见,曹珏的伤在这艘船上这些人眼里,并不重要,甚至在曹珏自己眼里,都不重要。
宴席竟又开场了,这次主位上端坐着一位体态丰腴,衣着华丽,雍容华贵的女子——曹珏的夫人王娘子。
王娘子同她夫君曹珏一样,也是一位精明能干之人,有条不紊地招待船上来客,满面带笑。
她还一个劲地夸吴之筱送的礼好,夸得吴之筱自己都心虚了。
吴之筱喝了茶,吃了些点心,望向窗外,看看游船所行到何处,料想时机差不多,便走出舱房,走到三楼望台上,周楚天随后也跟了上来。
“可以了吗?”周楚天望了望江面,问她道。
临江绕着临山走,环形处的水流最急,左右为峭壁,前后不着岸,要想从这艘船上下去,必得乘小船才可。
若曹家和那些商贾大户要想行动,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吴之筱看了看望台上的方桌,一脚踩了上去,视野瞬间开阔了不少。
周楚天赶紧上前,扶稳桌子道:“吴通判,这地水流急,船晃着呢,你当心些”
“奇怪。”吴之筱半蹲下来,就蹲在方桌上,皱眉道:“没看到江面上有货运的船只来往。”
货船比一般的船都大,即使是在黑夜里,也能看得见。
“我来。”周楚天说着,手一撑,跃上了方桌。
游船缓缓前行,拐过弯道时,周楚天忽的眼睛一亮,指着远处江面,道:“看,货船。”
吴之筱站起来,使劲踮起脚尖,果然隐约看到了有几艘货船往这边来。
周楚天问道:“可以行动了吗?”
“你是如何发信号的?”
“哨子。”
周楚天道:“此处不着岸,但在临山的半山腰上,我安插了几个传信的兄弟,只要听到我的哨声,他们就会把消息传至码头边上蹲守的兄弟们。”
吴之筱远远看着那些货船,虽看不清什么,但却总觉得那些货船在江面上驶过的速度过于快了些。
周楚天拿出一个竹哨,正要吹响的时候,吴之筱压下他的手腕,道:“不急。”看向他,认真道:“你等等,我再细看看。”
货船必须靠岸,准备卸货时才能上前盘查。
若货船只是在江面游荡,不能截船盘查,即使硬拦下来盘查了,并不能算是人赃并获,甚至会引起纷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