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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叔还要赶车回镇上,就没多留,看了李愁霜一会就回去了。
夏征雁这几天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看到李愁霜的情况稳定了,就没撑住,看他一直睡着,自己也就打开了边上的陪客床,合衣躺着,没一会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来回碰自己的头发,他猛地惊醒了。
眼一睁开,李愁霜绑着绷带的左手就在眼前,他这只手因为软组织伤,也肿肿的,小胖手就柔柔地来回碰自己额前的发。
夏征雁捉住那只手。从床上撑起来,看着李愁霜,问他:“怎么了?”
李愁霜缓缓眨了一下眼,半天才说:“喝水。”
夏征雁笑了,把那只小胖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去给他倒水了,一点温水,放上吸管,再把床摇高,吸管凑到他嘴边说:“不能喝太多。”
李愁霜依言吸了两口,嘴巴鼓鼓的,再咕噜一声咽下去。
夏征雁笑他:“你是小金鱼吗?”
李愁霜不再鼓嘴巴了,吸着就咽下去了,结果咽得太快,呛得直咳嗽。夏征雁无奈:“不是说小金鱼不好,你还是鼓小金鱼吧。”
小孩于是又鼓成小金鱼了。
喝完水后,夏征雁问他:“饿不饿?”李愁霜点点头。
征雁把早先买好的粥端来,不太热了,但这里连个微波炉都没有。只好去打盆热水,把粥隔水热着,后面摸着差不多了,用小勺子喂到他嘴边:“吃吧。”李愁霜目光下垂,盯着那一小勺子粥,没张嘴。
“怎么了?”
他们这里是吃面的,像青菜瘦肉粥这种很南方的食物,没出过村子一步的小孩是没尝过的。
征雁以为他是不喜欢,就哄他:“现在只能吃这个,过几天带你吃好吃的,啊。”
小孩没被哄过,那么疼都忍住了,这么一两句话没憋住,眼泪滚烫烫流下来。
征雁无声,放下粥,抽纸巾擦他的眼泪。小孩的脸还是皴,纸巾都不敢用力擦,怕磨破了。
小孩默默流了一会眼泪,好一会哑着声音喊:“哥。”
征雁点头,答应了一声:“嗯。”
四周后,李愁霜开始准备出院。牛叔带着牛嫂来看他,见他趴在隔壁床小朋友边上,跟那个小孩一起玩纸飞机,竟然笑笑的。自从愁霜出事后,牛嫂第一次见到他,看他右胳膊空荡荡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
牛叔赶紧拉她出来,没让小孩看见。
牛嫂揩眼泪,愁道:“这么小的娃,以后可咋整啊。”牛叔也叹息,问夏征雁:“娃醒来后知道胳膊没了闹没闹?”
夏征雁摇摇头。但他很快艰涩地说:“他还小,可能不明白这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牛叔皱眉:“没办法的啊……”他又小心问:“征雁啊,以后怎么打算?”
牛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看,大国家绝对是不能去的了,要么,福利院吧,我托镇上的人打听过,说大潜有一家好像还成。”
“愁娃!”牛嫂惊呼,一下打断了牛叔的话。
李愁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三个人不远处,把牛叔的话听了个全。小孩攥着仅有的左手,嘴巴紧紧抿着,目光里闪着难过。
夏征雁叹口气,缓缓蹲到他面前,扶住他肩膀,问:“你自己说,想去哪?”
小孩咬嘴唇,夏征雁捏住他下巴:“别咬。”咬破了都。
小孩没能咬住嘴唇,只低着头说:“福利院,我可以去。”
夏征雁见小孩明明委屈难过得很,却偏偏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他笑了笑,露出了很好看的酒窝,凑到小孩眼前,挑着眉问:“不愿意跟哥回去啊。”
小孩一下抬起来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夏征雁。
夏征雁捏住他没什么肉的脸,左右晃了晃:“愿不愿意?”小孩抿着的唇渐渐往下弯,这是强忍住哭意的表情。
小孩重重的点头。
牛叔跟牛嫂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过后,趁牛嫂带李愁霜去洗手间了,牛叔拉住夏征雁说:“征雁啊。”
夏征雁冲他笑笑,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
牛叔叹气:“你还年轻,以后还要结婚生子,养一个娃,不是那么容易的。”
夏征雁还是那句:“我知道。”
在照顾李愁霜这些天里,他想了很多。要说他跟李愁霜有什么深厚的兄弟感情,夏征雁知道,是没有的。但是这个小孩,在这个世上,惟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了。他好像明白了李凤凤为什么临终的时候要把自己找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
知道夏征雁是最心软不过的一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