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姑在那头听到了消息,一阵沉默,半晌才说:“办完事情好好回来。”
夏征雁点了点头,想到姑姑看不到,就又答应了一声。
她又问:“家里还有谁在?”
夏征雁抬眸,不远处的墙拐边,小孩蹲在那里。
“还有,一个弟弟。”
夏碧青对李凤凤难得的同情,在听到这句话后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忍不住喊:“什么!李凤凤这个女人……”姑父在那头赶紧抢走了她的手机,没让她接着说下去。夏碧青性子直,什么话都敢说,但是这时候,就算为夏征雁考虑,也不能说难听的话。
“阿征。”他接着夏碧青的手机,跟夏征雁说话。
“姑父。”
商明语气沉稳的多:“别想那么多,先办好手头的事。”
“我知道。”
商明嘱咐:“那边冷,衣服要多穿。”夏征雁抬手看了看自己脏成灰色的白色袖口,叹口气。商明立刻明白了,笑他:“衣服脏了也不能脱。”
夏征雁笑了笑:“知道啦。”
挂了电话之后夏征雁往回走,蹲到小孩面前,叫了他一声:“小孩。”
小孩从昨天到现在,脸没洗过,也不曾吃喝,牛嫂拿了一点玉米糊糊给他,可他不想吃。这么冷的天,没一点热量供给,估计整个人没一点热乎气。
夏征雁问:“饿吗?”
小孩摇头。然后在兜里抠抠搜搜,掏出了一张卡,递给夏征雁。
夏征雁看着那张绿绿的银行卡,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孩又往前送了送,就是要给夏征雁。夏征雁没接,只是问:“谁让你给我的?”小孩说:“俺妈。说密码是你生日。”
夏征雁一时间五味杂陈,有点难过又有点埋怨。他忍不住想:你看你过得,到最后难道只有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可以托付了吗?这张卡,又代表着什么呢?对我的愧疚吗?还是说,要自己养着李愁霜的生活费?
小孩硬是把卡塞到了夏征雁的羽绒服口袋里,可能又想到了李凤凤,瘪着嘴,滚烫的眼泪往下淌,不甚白皙的脸立刻就有了两条鲜明的泪河,面庞上脏兮兮的一点污渍也顺着泪水冲下去。
夏征雁叹气,从口袋里掏纸巾,不太温柔地给他擦眼泪。没好气道:“别哭了。”小孩忍不住,还是抽鼻子,眼泪止不住淌。
夏征雁皱眉:“听不听话?”
小孩抿着唇,抽搭了两下,硬生生包着两框眼泪,忍住了。夏征雁伸手给他:“走。吃点东西去。”
小孩好像知道夏征雁不太喜欢他,所以也不想牵他的手。夏征雁伸着手,被风吹着冷,看着小孩没反应,不悦道:“走不走?”
小孩还是把手伸到了夏征雁的掌中。但是低着头,不肯看夏征雁。
夏征雁捏紧了掌中的小手,暗暗啧了一声,还以为会没点热乎气,没想到还挺暖和。他一边牵着小孩走,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虽然拉着自己,但是没一点要跟自己交流的意思。
夏征雁无声笑了下。还挺倔强。
第三天,在吹吹打打中,李凤凤的骨灰被埋在了一处土坡后。这里埋着的都是村里人。曾几何时,李凤凤远走他乡,孤身嫁给了江子言,与这里彻底断了联系。她那么渴望与这里的一切划清干系。这里的人叫征雁的时候都会带着尾音三声的口音,可是李凤凤没有,她喊征雁、喊南南的时候甚至吴侬软语,像极了江南人。可现在,她永远长眠在这一抔黄土中。
小孩跪在李凤凤的碑前,把土往坟包上撒,身躯还是太瘦了,土坡上没遮挡,他的白色孝服不住猎猎。
送葬的队伍已经往回走,牛叔留在最后,他瞧着李愁霜,愈加觉得可怜,这小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夏征雁没甚表情的站在风中,这么几天下来,他白色的羽绒服都已经是灰的了,但是他的脸还是白,是跟这里的风沙黄土截然不同的白。
牛叔叹口气,这娃也才二十出头,难道要他养着这小娃娃?
叹气是叹着气,但是事情得解决。
牛叔作为村长,对李凤凤生前也颇为照顾,所以由他牵头,几个本家叔伯婶婶,在李凤凤家开了一个小会。
会议主题,李愁霜的去处。李愁霜不在场,被牛婶带走了。
李大国靠在灶台边,双手藏在袖子里,眼睛里装着试探,看着夏征雁。夏征雁像看不见他的眼神一般,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不动如山。
在场的人都明白,若论法律效应,李愁霜是入了李凤凤的户口的,那么夏征雁就是李愁霜的正经哥哥。可是这个“哥哥”有多勉强,大家也都明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