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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不肯,倔得很,隔着被子死命扒着李凤凤,牛叔再使劲估计都要连着李凤凤一起扒起来了。
大国叔上前来伸巴掌:“讨命鬼!还不松手!”说着就一巴掌甩到了小孩的后脑勺上,这力道,估计脑仁都嗡嗡得晕。
但是小孩还是不松手,一直埋着头,也不做声。
牛叔急得打转,一边把大国往后推,不让他打小孩,一边又劝小孩:“愁啊,放手吧,恁妈已经走了!”
见他油盐不进,大国上来又要打,夏征雁终于是看不下去这个闹剧了,往前一挡,大国看着他,惶惶收了巴掌。夏征雁语气冷冷的:“小孩,你松不松手?”小孩抖的动作停了一下。夏征雁接着说:“她有没有跟你讲过要听我的话?”
小孩的身子明显僵住了,手松了松。
果然说过。
夏征雁趁机从背后一把抱住他,抱了就走。小孩在他怀里手脚乱挥,往后巴望着。夏征雁理也不理他,抱着直接出了门。用脚把门拉开,外面的风立刻毫不留情刮过来。
大夜里的,夏征雁也不敢走远,出了门就把小孩放下了。小孩一落地就又要往屋里跑,夏征雁喊他:“你跑。跑进去抱她十年,看她起不起来跟你说话。”小孩的脚步停了,还是背对着夏征雁,在灰黄的门灯下,影子小小的。
夏征雁拢拢羽绒服,实在太冷了,他望望四周,问:“有没有能避风的地方?”小孩终于转过身面对着夏征雁。夏征雁就着暗暗的光,看到了他一脸的泪水,混着鼻涕,在北风的肆虐下,已经都干巴在了脸上。
夏征雁走近他几步,弯着腰看他快皴成黄土高坡的脸,叹气:“你这脸可咋整。”
小孩低了头,夏征雁看到他脑袋璇圆圆的。
夏征雁吸气,冷到直跺脚:“快找个地方躲躲风,冷死了。”这恐怕是要下雪,风也太大了。
小孩默不作声,作势要走,夏征雁提醒:“不能走远。”小孩也不说话,就闷着头走,然后就在隔壁一个羊圈边上停下了。羊圈里羊也不多,三只都在慢慢吃着圈里的草。夏征雁闻着这新鲜的“羊味”,嘴角抽了抽:“有没有别的地?”
小孩摇头。
夏征雁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李凤凤家,哭丧声还响着,估计一会就要用的上他们,实在不敢走远,就只好叹气说:“行吧。”小孩听他那么说,就把羊圈的门打开了,指了指角落里一堆草。夏征雁依言坐了上去,刚坐下就感到风明显小了。
这小角落还挺挡风。
小孩蹲在边上,羊圈里没有灯,只有李凤凤家门口的门灯漏进来的一点光。夏征雁见小孩蹲在那,用木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杂乱无章,视线又不好,根本看不见写的什么。然后写着写着,夏征雁就听到了微弱的吸鼻子的声音。
小孩又哭了。
夏征雁叹气:“又哭了?”
小孩不说话。夏征雁喃喃:“可我怎么哭不出来呢?”小孩抬手抹了抹眼睛,夏征雁猜他应该是擦了擦眼泪。擦完之后又开始写写画画。
夏征雁问:“写的什么?”
小孩终于开了口,声音哑哑的:“名字。”
夏征雁终于问出了那个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拱拱鼻子,口音浓重地说:“李愁霜。”
夏征雁没听明白:“什么?哪个愁?哪个霜?”
小孩:“愁苦的愁,月中霜里斗婵娟。”
夏征雁怔住了,遥遥想起自己懂事起,李凤凤跟夏子言教自己:“你叫夏征雁,初闻征雁已无蝉。”
怔愣间,小孩又写了好几遍,夏征雁努力辨认,才发现他原来写的真的是这三个字。
“怎么用愁苦的愁字呢?”
小孩停了停笔:“俺妈说俺是愁苦的命。”
夏征雁深呼吸两下,掩饰了自己的失态,随口问:“你上几年级了?”
小孩摇头。
夏征雁:“你摇头什么意思?”
小孩回答:“没上学。名字是俺妈教的。”可能提到了李凤凤,小孩又开始掉眼泪。
夏征雁哽住了,眼里酸的厉害,他想起了以前李凤凤也教他写字,一边教一边嗔怪夏子言,起这么难写的名字,教都累死啦。那时候夏子言没有出车祸,他们家也没有为了钱东奔西走,李凤凤也还是个温柔的妈妈。他们三个在江南小小的县城里,有着不大的房子,不算富裕却是最幸福的。
夏征雁悠悠地说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从此以后,我也没有妈妈了。”
第三章
李凤凤的葬礼是按照当地风俗办的,一个村的人几乎都来了,流水席似的在眼前过。夏征雁戴着孝,衬得脸更白。整个葬礼非常吵,哭声喊声说笑声。夏征雁只得离远一点接电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