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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裴彦苏已经被她点头确认的惊喜砸中,墨绿色的眸光粲然跳跃,就连方才还举重若轻的长指,也在微微颤抖。
显然,他兴奋不已。
而她再不能把所有的情绪混淆,疑问堵在心头,必须要得到答案:
“大人,你、你方才叫我什麽?”
她的杏眸里闪着星光点点,因为怯懦和期待交杂,让人忍不住又爱又怜。
“音音,我叫你音音——”终于能正大光明这样唤她,裴彦苏的眼眶再次湿润。
在爱上她之前,他从不认为自己可能会流泪,泪水是怯懦和脆弱的代名词,他是铮铮男儿,不应当与之産生任何关联。
但与她相关的所有情绪他都难以自控,他早已经数不清为她落过多少次泪,而这一次,终于是笑着的了:
“我的音音,我的傻音音,你还不明白吗?”
他跳跃的眸光不仅湿润,还带着近乎失控的执着。
萧月音视线闪烁,自己却凝住了。
明白,明白什麽?
方才她问他时,他闭口不言,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没看、甚至根本不知她写了那封信。
她的心从再见他时便一直隐秘而微微悬着,当她因为他的默否而意识到这一点时,难免失落又无助。
可是,她已被推至了此处,再逃避已无任何退路,便只能硬着头皮,把信上的那些诉衷肠的话,用三言两语说明。
当然,因为理智尚存,与他这样面对面时,她不敢再提半个“爱”字。
她到底还是害怕他的拒绝。
那样,她就更卑微更没有退路了。
所以,她才“急中生智”,连忙又提了身孕一事。他从前那样热切地期盼孩子的到来,看在孩子的份上,总不会让她太过难堪吧?
可谁知,话锋突然倒转,他不但没有半点责怪,反而双眸明亮,嘴角噙着笑,笑她明知故问。
她没有听错,这一次,她再不会听错。
他说,“音音”,“我的音音”,“我的傻音音”。
自她记事到现在,从未有人这样唤过她。“姑娘”“居士”“小妹”,再到“公主”“王妃”,那些人曾鄙夷于她的身份,后来情势发生倒转,又都只在乎她的身份。她的闺名是个无奈的错误,昭示着弘光帝对她的不以为意,她从前也时常因为不与兄弟姐妹们相同的序齿,而无数次感怀愧怍。
但裴彦苏不一样,他和他们都不一样。
即使他知晓了她难堪而又难以啓齿的身份,却仍然这样珍而重之地唤她。
也许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糟糕,甚至,还远超她的预期——
想到这里,萧月音原本凝滞的心潮也骤然有了波涛澎湃,她忍不住用双肘撑住,支起了自己的上身,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问他:
“你、你,大人,你是说——”
裴彦苏深爱的妻子,此时乌发垂落满肩,白皙细嫩的脸颊上染了云霞淡淡,才与他深缠过的樱唇娇豔,唇瓣上下开阖,颤抖着确认自己,对他所讲之言的理解:
“你原谅了我,接受了我,愿意、愿意让我继续做你的妻子?”
让他拿她怎麽办才好?
“傻音音!”裴彦苏心下一片柔软,一把将像是仍在梦中的妻子抱在了怀里,用力,再用力,让他们的心跳紧紧相贴。
她聪慧过人,她机智勇敢,她有着寻常人根本没有也学不来的本领,怎麽到了这个时候,她却还在妄自菲薄呢?
他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她。
她竟然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爱的人是她。
从来指点江山胸有丘壑的男人,此刻别无他法,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你写的那封信,我早就看过了,一直都随身带着的……”裴彦苏埋首在她颈间,生怕错过了她的呼吸,低喃着努力为自己证明:
“不仅随身带着,我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不信,不信你听……”
——“对不起,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这些话明明是她对他说的,但他複述时,只觉得同样像是自己对她的肺腑之言,“越是爱你,我就越不能原谅自己的隐瞒和欺骗。你是天底下最无辜之人,无辜的人,不该这样被蒙在鼓里。”
一字一句,随着他胸膛的微微震动,传到她的耳朵里。
萧月音的心跳骤止。
而他仍觉不够,只稍顿一息后,又继续分毫不差地背诵:
“无论你做出什麽决定,我都不会多置喙一句。因为,你是我这一生里,唯一一个爱过的人。”
话音终止,裴彦苏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却觉得怀里的人在极微极微地颤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