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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的汤药十分管用,小腹内已然没了痛意,身上除了久眠之后的松乏和微微的眩晕之外,再无什麽旁的不适。
困意消退,她从床榻上坐起,外面值夜的戴嬷嬷听见动静,进来问她吩咐。
想了想,萧月音方道:“回那边院子吧,我想去看看北北。”
昨日黄昏时她忙着梳妆打扮,走之前都未及看看这只猫眼下如何了。
到了暮色沉沉时分,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的两人,坐着马车由驿馆到了新罗太子的东宫。
过去,萧月音虽然并未有机会踏足自己的太子兄长萧月权的东宫,但只从金胜春这东宫的门府排场来看,新罗王室在此事上的铺张,都相较实力和势力超越新罗远甚的漠北王廷。
接风宴设在金胜春东宫东苑的花园之内,分席而坐。宴上除了太子金胜春外,还有今日与他们起了不少龃龉的準太子妃朴秀玉,以及金胜春的龙凤胎妹妹、大公主金胜敏,和金胜敏的準驸马、朴秀玉的长兄朴重熙。
三对夫妻或未来的夫妻,各自同案,三案鼎立,颇成一道风景。
菜上齐,酒斟满,推杯换盏的虚情假意不少,萧月音自替嫁以来也参与过数次这样的场合,倒也习惯,但坚持着滴酒不沾,同时也只食几道素菜。譬如辣白菜、冷面、年糕拉面等物,至于那烤得油光可鑒的烤肉等荤食,她一概不碰。
并无什麽食欲。
突然有点想念裴彦苏为她烤的兔肉了,等他们顺利离开新罗,一定要让他再给她烤上两次,才足够解馋。
——“不知永安公主意下如何?”正在她踌躇间,却听对面金胜春再次发问。
和他们一样,金胜春与朴秀玉的穿戴都与先前在客栈中的不同,只是新罗太子与準太子妃明显非常重视这一次宴请,双双严阵以待,从上到下无不华丽贵重,朴秀玉更是全副武装,恨不得从头发丝精致到鞋底的花纹。
与他们相比,只做寻常汉地贵人打扮的大周公主夫妇,便显得涣散轻漫了许多。
听到金胜春询问自己的意见,萧月音连忙求助地看向身旁的裴彦苏。宴席上与他们高谈阔论的是他,她甚至不需要专心,聊聊混过去便好。
裴彦苏心领神会,微微侧身,向她耳语:
“方才太子金胜春是想问你,能否在平壤多留几日,留到他们兄妹二人的大婚结束再走。”
“太子殿下盛情相邀,我与夫君自然却之不恭。”萧月音向对面的金胜春微笑颔首,“只是我等此来,先前并不知大婚之事,恐怕所备薄礼拿不上台面,配不上两位殿下如此盛举。”
夫妻二人当着他们的面尚如此亲密,私下里,恐怕是恨不得时时连在一处。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金胜春胸中一酸,面上倒也维持着风度,笑回:
“能留下大周公主与漠北王子观礼,已是我金氏兄妹二人大幸,求之不得,何须拘泥?”
然后眼见萧月音回了神,便顺势再为今日客栈一事郑重致歉,朴秀玉虽然一脸不情不愿,却也只能跟着一起。
对方主动递了台阶,萧月音所扮的萧月桢再刁蛮任性都好,也懂得分寸二字,是以她便也带着裴彦苏一并回礼,以示冰释前嫌。
“其实说起来,之所以今日会见公主面善,不全是因为孤一时眼花。”重新坐下来后,金胜春又主动说起,“大约十年之前,孤曾跟随父王漂洋过海远赴邺城,到周宫朝见天子,就是公主你的父皇。那时候见过公主几次,今日街头重遇,才觉公主面善。”
萧月音喉头发紧,咀嚼年糕的动作,也不由放缓。
“都说女大十八变,公主相比那时候,可是更加美若天仙了。”即使知晓此话出口会被朴秀玉狠狠瞪眼,金胜春仍旧由衷夸赞,“孤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不过万幸的是,好歹没错过。”
在另一张案上一直没发言的金胜敏,闻言也放下了筷箸。
裴彦苏倒是嘴角带笑。
“还记得那时候,孤与公主对弈,孤侥幸险胜了公主,公主当场发了脾气,掀了棋盘不说,还把那棋子狠狠砸在了孤的脸上。孤这额头上的疤,就是被公主砸伤之后留下来的。”
说完,金胜春还从容指了指自己的鬓角,餐案之间隔了些距离,花园中灯光不算明亮,萧月音也看不真切。
不过,他既然将此事拿出来说,多半也是确有其事。
以萧月桢的脾性,她做出这种事毫不意外。但如若她现在应了,再被金胜春提起更多细节,岂不是很危险?
是以,萧月音只能装出一副完全无辜的模样,瞪着杏眼,呆立几息后,又垂了眼帘,假装沉思,一直等到席上所有人都有些耐不住了,方才皱着眉头,看向金胜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