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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若是心慕一个人,必不舍得让她遭逢身苦,定要用心周全呵护。
她每每低估他对姐姐的情深,又每每为此感慨。
“谢谢,”心虽感动,嘴上却只是客气,“谢谢大人。”
“怎麽谢?”裴彦苏剑眉一提。
耳珠上才穿了几日的耳洞还未痊愈,却在此刻莫名生了些痒,萧月音提了手臂,柔荑穿过青丝在那处挠了挠,顺势移了目光,不再看他。
但他也并未再紧逼,放开了她,故作神秘:
只要她不去面对,那个坏的结果,就一辈子不会被她知晓,对不对?
萧月音心口微微发疼,想要将自己从这千丝万缕中剥离,再去探望裴溯,便扶着楼梯,缓缓地、一步沉似一步地向上走。
忽然,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熟悉而陌生,由远及近。
她呼吸顿住,心跳似乎也停了下来。
脚步越来越近,世界却像离她越来越远。
而她骤然转身时,已经跌入了她思念了无数次的怀抱。
“真的是你!”是裴彦苏的声音。
137.
萧月音以为自己在梦里。
因为,在与裴彦苏分离的十几日中,每一个夜晚,她都会梦见他,梦见他的千百种模样。
再长大些,他白日里便要全程打工挣钱补贴家用,没有余钱买书便从别人家借,看一遍背下来后一字不错默写在纸上,因为笔墨纸砚极其昂贵半点不能浪费,无论寒暑悬梁苦读,只为科举入仕出人头地;
到了舞象时,自小老成持重的少年慢慢收敛了浑身的戾气,开始用芝兰玉树的君子模样示人,只有那双墨绿的眼愈发深邃,偶尔出卖他深埋心底鳌里夺尊的热望,只在他进入考场挥毫泼墨、一路三元及第至金榜题名时,才彻底展露。
这些,都是他认识她之前经历的,她将他们每每尽兴缠绵后他抱着她喁喁诉说的碎片拼凑,在梦境中亲眼目睹,陪他走过遇见她之前完整的一生。
梦里不止于此。
暗流涌动,不止一处。
“大人才高八斗、文采斐然,说的这些哑谜,我听不明白。”萧月音故作松缓,最后一个字收尾,隐隐咬住了牙根。
有时候装傻充愣确实能带来奇效,他做得,她自然也做得。
并未等来裴彦苏的反应,她反而等来了门口隋嬷嬷的传话,原来太医已经到了。
“让太医在耳房内为公主诊脉吧。”裴彦苏语调温和,不疾不徐,萧月音入耳的同时身上却是一沉,原来是裴彦苏自己取了外袍过来,给她严实披上。
思虑周全行为体贴,是为人夫的样子。
系好外袍系带,萧月音便跟着他出了卧房来到耳房,坐下时,只见隋嬷嬷向自己挤了挤眼,萧月音便知她应当是嘱咐好了太医用药一事,暗自舒了口气。
果不其然,那太医诊脉后,只言说是公主昨晚受惊太过,导致癸水提前,引发腹痛,并无大碍。
太医经验丰富,也幸亏姐姐萧月桢与萧月音的身体状况极其相似,从前也是不会因癸水而腹痛的,太医循例自若地写下药方,又多嘱咐了几句注意保温的寻常话语,便离开了。
头发基本已经烘干,回到卧房,萧月音除下裴彦苏的外袍,刚準备再坐回方才的榻上,又听见裴彦苏道:
“公主奔波整晚,不回床榻上去吗?”
视线前移,只见那床榻上的被衾帘帷已然就绪,她摇头道:
“我等药熬好了,饮下再睡。大人不也是奔波了整晚,大人先行就寝。”
说完,又想起了原先曾经听闻的民间规矩,複正色道:
“我这边来了癸水,方才已吩咐韩嬷嬷将那边院落的卧房收拾出来,这几日不能与大人同寝。”
一旁的韩嬷嬷一惊,心想公主并未吩咐过自己,且这种民间的规矩,多用在夫为妻纲的官宦人家,公主与驸马、王子与王妃,地位是平等的,又及裴彦苏这般疼爱公主,断不会因为这种事将公主撵走,便不由看向了他。
“嗯?”萧月音蹙眉反诘,“难道是嬷嬷也健忘,将本公主方才的吩咐抛诸脑后了?”
“公主是君,公主既然不适,自然当由微臣回避。”裴彦苏的眼眸古井无波,一面说,一面已经朝房门口退去,“刘公公为微臣将隔壁卧房收拾好了,公主好生休息。”
之后,便是服药,入眠。
确如他所言,奔波了整晚,原本不挨着床榻,并不觉得困乏,可一旦脊背沾染到了榻上衾被的柔软,那倦意便如六月山间奔涌而下的泉流,排山倒海而来。
这一觉,萧月音无梦长眠,直接睡到了当晚的戌时末刻,外面早已天色尽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