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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婢女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朴秀玉被迫半是跪卧在地,还来不及喊痛,面前这个果断出手护妻的绿眸男人,又幽幽说道:
“朴姑娘,你可知我夫人是谁?”
朴秀玉一面忍住涕泗,一面狠狠看向他身旁的美貌妇人。
这一身清雅的女人,海棠一般的娇靥上仍旧挂着浅浅的微笑,波澜不惊的模样,如同天仙下凡:
“朴姑娘所言之天朝上国大周,不久前,才由天子亲封了一位超品级的永安公主。朴姑娘见多识广、消息灵通,不知可有听说过她?”
又趁着朴秀玉惊愕间继续补充道:
“这不巧了,正是本公主。”
裴彦荀以为自己看错了,昨夜还浑身戾气的表弟,此刻容光焕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那典则雅俊的面容上分明带着喜气,甚至……从来少年老成的裴彦苏,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一丝英姿勃发的少年气。
但裴彦荀无暇再细究详品,刚刚才从营地外赶回来的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说。
“两件事,”他言简意赅,“第一件,昨夜单于已经脱离了性命之虞,今早刚刚醒来。”
裴彦苏浅浅“嗯”了一声。
“第二件,霍大哥托人带来了信,”裴彦荀从袖笼中掏出东西,“姑母和弟妹此刻人就在冀州城东八十里的东陶镇上。”
135.
一直以来,裴彦荀都是旁观者清。自从公主突然失蹤之后,自己这表弟的状态便不对,不似过去那般沉稳多谋,理智时常消匿,随时都有可能沖动行事。
明日一早便要返回上京,裴彦荀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趁着夜色朦胧,亲自去往上京探听有关乌耆衍单于的消息。
蹲守到后半夜,眼看乌耆衍安然醒来,他便又神不知鬼不觉摸了回来。
于是便遇到了那个才刚刚披星戴月、抵达营地大门口的胡人青年。
大半夜的,营地处的守卫自然更加谨慎,只让那青年在门口等着,到天亮时再考虑去通秉王子。就在青年无奈妥协时,裴彦荀便来了,一问缘由,再一见青年随信附上的霍司斐令牌,当下便明白了一切。
“乌列提与乌耆衍虽为亲兄弟,但他,不似他兄长那般重女色。”裴彦苏把玩着她被海风吹落披散的一缕青丝,回她时的语气淡然,却明显意有所指:
“乌列提只娶了一个王妃,没有别的女人。听说,他与王妃本来是生有两个儿子的。小的那个聪颖机敏,又是天赋异禀,一只脚生有六趾,不过可惜很小便失散了;大的那个倒是一直都在,但又实在昏庸蠢笨,不堪重用。”
“走散?”萧月音蹙眉,这才擡眸看向他:
“你说右贤王与单于不同,不好女色,可是……可是其实他们兄弟二人同病相怜,却都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裴彦苏长指停了下来,墨绿的眸子里,竟然渐渐发冷。
他发怒的模样,她是见过的。
彼时他单枪匹马杀到车稚粥的帐子里来救她,面对几个妄图侮辱她的男人,手起刀落,杀人如麻,他原本墨绿的眸子甚至有了火红的颜色。
只是他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如果我说错了话——”她的言语凝在了喉咙,想要道歉,
“没有,”裴彦苏的眸色淡了一些,“只是真儿说的这个,从前我并未想过而已。”
大约是上天垂怜他,在让他不得不面对和接受自己这不堪的身世的同时,也将她带到了他的身边。
“说起来,我与这位素昧谋面的堂兄弟,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他又重新把玩起她的那缕青丝,“他与我不同,我好歹还有母亲,而他自小离了父母,现在是生是死都犹未可知……也许,不仅仅是与他素昧谋面,可能这一生,都无缘与他得见。”
一时无话,萧月音只在脑中勉强回忆与右贤王乌列提的寥寥几次见面,方道:
“单于生了绿眸,所以车稚粥和大人也都生了绿眸……乌列提的相貌倒是与汉人相差不大,我记得他的眼眸是棕黑色的,若他那失散的小儿子流落在中原汉地,恐怕不会像大人你一样如此瞩目。”
“瞩目”二字,他从小体会过许多次,却都不是什麽美好的经历……因为裴溯未婚生子,他的长相又明显异于寻常汉人,在他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母亲时,不知受到过多少白眼和嘲弄。
但他没有将这些告诉过萧月音,她说他“瞩目”,是在真心夸赞他。
难得听到她的真心。第二日天不亮,萧月音便已起床梳洗,和裴彦苏、裴溯一行去到幽州城外,为返回邺城的和亲队伍送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