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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颐从前是萧月桢的贴身宫婢,姜若映时常进宫见萧月桢时总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因此翠颐与她们也算相熟。
这一次归还冀州,算是这华夏大地几千年来第一稀罕事,弘光帝自然是郑重其事,派遣的随行衆多。当然,两国为了体现各自的诚意,约定都不带军队到冀州来,萧月桓所带的人都是文人。
需要安置的随行人员人数衆多,冀州城小小的驿馆住下裴彦苏一行,连多余的房间都不能提供给萧月桓夫妇。所以这次还和之前在幽州沈州时一样,康王夫妇被安排在了从前冀州大户人家的高门深宅之中,那府宅距离驿馆极近。
接风宴也自然在那府宅中,裴彦苏仍忙于公务,只有萧月音一人出面。
宴上的菜肴多是漠北的庖厨所制,习惯了大周精致吃食的康王夫妇自然很难下咽,幸而有直沽那边新鲜送达的海错,萧月桓与姜若映吃着还算舒心,不过,等他们知晓这海错是裴彦苏特意安排日日送来给萧月音的时,两人的脸色又差了一些。
“本王与公主是亲兄妹,你皇嫂也与你甚是亲厚,我们一家人之间说些体己话,这些伺候的人,就都下去吧。”酒足饭饱,萧月桓慢条斯理说道。
萧月音明白他这是要说正式了,便朝贴身侍奉在侧的韩嬷嬷和戴嬷嬷使了眼色。
待所有婢仆们彻底退下后,萧月桓放下酒盏,直直看向萧月音,语气与方才的和善完全相反,尽是粗狠:
“小妹,你顶替桢桢之后过得日子也算不错。你又为什麽要多此一举给大哥写信,让大哥将隋嬷嬷留在邺城的亲眷全部下狱?”
萧月音一愣,这才想起他所指为何。当初隋嬷嬷乃漠北细作一事曝光,她为了周全考虑,确实给邺城的萧月权写过信,看看是否需要严查隋嬷嬷的家眷。
而原来,隋嬷嬷的家眷确实有问题,否则以萧月权的宽厚仁慈,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全部下狱。
正思索如何回话,又听萧月桓质问:
“桢桢草草嫁给宋家人已经十分委屈,隋嬷嬷是从小带她的乳娘,你可知桢桢知道这些,有多伤心?”
萧月音心头大震——
萧月桢已经嫁人了?
“要是让咱们的小妹萧月音知道了,怕是要取笑你这个姐姐,关键时刻怯场了!”
萧月桓对萧月音一路以来的经历不甚了解,只顾着自己一时最快。他又哪里知道,“宝川寺”三个字,无论是对萧月音还是裴彦苏来说,都无异于重磅炸弹。
即使她早已与静泓决裂,已经许久不与静泓联系,可是她酷爱抄写佛经,先前又有好几次帮助静泓,如此行径,怎麽看都更像是萧月桓口中那个从小在宝川寺中修行的高宁公主萧月音,而非弘光帝的掌上明珠萧月桢。
但裴彦苏的墨绿眸子又骤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稍稍前倾,向面红耳赤的她问道:
“我那堂弟阿希莫,也就是静泓和尚,与公主的妹妹月音相识已久吧?所以,公主学了抄写佛经,还与阿希莫往来甚多,都是因为妹妹的缘故?”
萧月音只能怔愣着点了点头。
“那些我不在的时候,你与阿希莫都会聊些什麽?聊佛法,还是聊妹妹?”裴彦苏越靠越近,问题也越来越多,“阿希莫与妹妹从前相熟,是否也会把公主当成她呢?”
萧月音慢慢回神,脑海中一团乱麻,她想不到裴彦苏竟然会深信她至此,由此发散出来的问题,更是令她措手不及。
她要怎麽回答?她该怎麽回答?
难道,要她当着漠北和大周这一衆人等,承认她其实才是高宁公主萧月音吗?
她的衣襟被汗水湿透了,脑中的乱麻却还没有理出头绪来,反而越来越乱。
——“无论是永安公主远嫁漠北守护两国安宁和平,还是高宁公主倾身为大周国运祈福,这对姐妹花都无愧于天下奉养,是我们做臣民的人人敬仰的楷模。”正在此时,裴彦荀却端着酒盏出来说了些双方都能下台阶的漂亮话。
他听不见自己表弟夫妻二人之间说了什麽,但见公主的神情,裴彦苏大抵是还没有向她承认他早已知晓永安公主身份一事的。有了从前的种种,裴彦荀大概也能猜到裴彦苏这麽做的原因,但最要紧的是眼下,他见公主弟媳实在太过局促,便主动出来解了围。
而至于始作俑者萧月桓,他裴彦荀的手还伸不了那麽长。
“今日相聚在此,是为大周与漠北两国邦交,话已至此,不如我们共举一杯,祝愿两位公主康宁和安、大周与漠北永世太平!”说着,他手中的酒盏也被举了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