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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摸,外面有一双腿。
肌肉紧实有力,应该还是一双男人的腿。
萧月音还没来得及尖叫,软座上方,她感受到的压力之源,已经先“倒打一耙”:
“谁?”
声音无比冷峻,听来也满是警惕。
完了,光听这一个字,她已经觉得自己,惹上了不该惹上的人。
她怎麽总在关键时刻出岔子呢?
只她收回手的一瞬间,那人已经站了起来,萧月音只好掀开软布,一点一点从软座下面爬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丝不茍的青莲色下摆,素面锦缎围着暗纹滚边,随着马车的晃动,扫过那双她刚刚才摸过的腿。
再往上看,视线扫过那人腰间的玉环,接着便是一双清冷幽黑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萧月音打了个寒噤。
“当时事情还未落定,怕公主受惊,不能告诉公主,”裴彦苏的手掌动了动,滑到她的下巴,轻轻挑起,眸光闪烁着:
“公主自己不也向微臣隐瞒了,没有将隋嬷嬷引.诱你的话和理由说出来吗?”
她当然不能说,眼下这样的情况,说出来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而显然,裴彦苏并未从隋嬷嬷口中知晓她替嫁一事。
“当然,不全是为了抓他们。”他见她不言,喉头滚了滚,手掌也沿着她的颈项向下:
“眼下还未过子时,微臣回来找公主,是来讨生辰礼物的。”
“公主自己就是微臣的生辰礼物。”
90.
事已至此,萧月音再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本就沉浸在“交换”真相的巨大震惊之中,尚且还不能彻底消化,裴彦苏“礼物”两个字说出来,她更是怔了怔。
但他不给她机会犹豫怔忡,他说完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大掌已然盖在了她小衣的海棠花纹上,指尖还微微蜷起。
六月的天,像是偷饮了大明宫窖藏的佳酿,不知不觉红了脸颊,一点一点染出了醉人的晚霞。
宫女素妞偶然擡头时,也因晚霞余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但是含圆殿钟声骤响,提醒她切不可怠慢半分,她也回过神来,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自四日前在迎娶新后当晚暴崩,临时停放他棺椁的含圆殿内,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敲响一次钟声,反複提醒来来往往的宫人,保持应有的庄严肃穆。
的丧仪乃是国之重事。
眼下,无论行走在大明宫内的哪一个角落,都不会瞥见四日前大婚披红挂绿,一丝一毫的端倪。
穿过含圆正殿,来到侧殿的偏房,素妞给门口两个侍卫表明了来意,稳稳端好手里的饭菜,推门而入。
偏房里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四日前,才刚与行了大婚之礼的新任公主,萧月音。
听到她进来,原本虚虚靠着墙倚坐的少女慌忙摆正,直直朝着冰凉的青砖石地面跪下,将素白的下裙压得死紧。
素妞见状,悄悄叹了口气。
萧月音这才擡起头来,那双比寻常人的瞳色浅上几分的杏眼长睫上,分明还挂着半干的水珠,樱唇微抿,似乎刚刚才偷偷掉过眼泪。
看萧月音连番慌乱的动作,显然是担心进来的是旁人,逮住她偷懒,没有如要求那般,为龙驭宾天的规矩恭敬地长跪守丧。
“公主,奴婢这次来,特意给您带了药油。”
放下托盘和饭菜,素妞从袖笼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置于托盘之旁。
“王嬷嬷她,恐怕也是受了程公公的胁迫,才直接撤掉了公主您的软垫。公主……您是知道的,程公公是仇公公面前的红人,王嬷嬷万万开罪不起。”
萧月音抽了抽鼻子,并没有答话。
宫里的弯弯绕绕她并不了解,只听到“仇公公”三个字,眼皮又猛地跳了一下。
那晚洞房,裴驰只掀开了她的盖头,大呼一声“果然天命”后,便转头服了什麽东西入肚。裴驰还未及碰她一下,却突然面色铁青,双目通红,倒在龙床上,再也没有动弹。
萧月音从小养在深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又惊又怕,蜷在角落一整晚,才被早起侍候的宫人发现。
而权宦仇元澄,虽鼻歪口斜,貌丑如蛤,可只用那一只半瞎的眼瞪她一下,她便已被吓破了胆。
“公主萧氏,实乃妖女,竟在大婚之夜蛊惑圣上。”仇元澄的嗓音粗陋无比,一句话便判了她的死刑。
之后,她便被强行剥了婚服,换上为裴驰守丧的缟素,关在了这个含圆殿偏殿的小间之中。
守丧自然须长跪,萧月音身娇体软,半天下来便已不堪重负。
素妞也是实在同情这位长得像瓷娃娃一般、又面慈心软的新公主,这才偷偷为她带来了药油,见她没有回应,又小声补了一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