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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到的人一怔。
“生气微臣方才不等公主做出选择,自作主张卸了那车稚粥右边的胳膊。”裴彦苏料到她的疑问,先一步解惑。
“我……”话到嘴边,她却只剩下嗫嚅。
因为想问他的问题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有什麽话,到了山顶,公主再来详问?”他的声音再起,却是比方才温柔了许多。
“山顶?”她扬了尾音。
“树林遮云蔽日,公主要审问微臣,自然需要找明亮之所。”说话间,他一夹马腹,又驱赶着胯./下的汗血良驹,踢踢踏踏向上峰驰去。
萧月音挣脱了他的手掌,又自己握了前鞍桥,稳住身形。
耳边却又传来他的话语,轻柔得像是未曾开口:
“月色无音,却能清楚照亮人心。”
侍卫放行后,马车前行片刻便停,有穿戴朴素的宫婢将萧月音扶下了马车,又引她在略显破败的行宫内行了片刻,方才入了一间只比平壤城的驿馆大上一圈的屋所。
有一梳惊鸿髻、穿银红宫装的年青妇人高坐上首,先示意屋内宫婢尽数退下,待屋门关闭后,方才笑着对萧月音道:
“公主殿下风采卓然,今日一见,叹服不已,自愧不如。”
妇人在言语之间没有透露半分身份,萧月音静立回之。
“本宫乃渤海王后高氏,”高王后娴雅一笑,微微擡手,仪态大方,比之新罗金胜敏、朴秀玉之流远甚,“公主殿下一路奔波至此,当好生歇息,这里有公主爱食之物,是掐算好了时辰做的,公主尝尝可否满意?”
萧月音看向她所指之小案处,上有甜白釉盘所盛山珍刺龙芽、百味韵羹、五味杏酪鹅及翡翠流心酥,荤素搭配,鹹淡合宜。这些日子以来,她也见识了许多从前萧月桢喜食之周宫佳肴,单从菜色上来看,确实是投“她”所好。
不过,餐盘之旁摆的那杯祁门红,倒是让她微微一怔。
萧月桢不是最爱六安瓜片吗?为何渤海王后在馔飨上如此费工夫,却在茶叶上疏忽至此?
74.
“公主放心,这些都是送来时便试过毒的,”高王后见她踌躇,端声说道,“若公主不信,本宫现在可唤人来,当场再为公主试毒。”
疑惑转瞬即逝,萧月音知晓渤海国人不会大费周章将她在此毒死,于是在食案前坐下,起筷开食。
“世人谁不知永安公主乃周帝的掌上明珠,是周廷破格超封的公主。公主既然漂洋过海来到西京,本宫便斗胆,请公主在此住下。”趁着她默默饮食的当口,高王后倒是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说道:
“诚如公主所见所知,渤海与漠北一战已不可避免。此番渤海必胜,漠北也将退守至幽州或更北,渤海与周廷将重新接壤,届时,我们会把公主平安送回邺城,公主荣归故里,周廷也可以再报多年来被漠北欺压之仇。”
高王后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十足一国之母的典範,只是口口声声“周帝”“周廷”,萧月音听着刺耳得很。回到自己的院落,只见上上下下都在为收拾行装忙碌。
裴彦苏正要穿过耳房,迎面走来神色淡然的公主,看见他,眼神也同样淡漠疏离,全无方才在禅仁居与那静泓相遇时偶现的惊喜神采。
“大人回来了。”一面说,一面退到了一旁,像是要避让他一般。
奥雷说话时,萧月音正在下马车,裴彦苏伸出手臂,让她稳稳扶住。听到他这样说得周全,裴彦苏只淡淡“嗯”了一声,又将视线转向了在萧月音之前先下了马车的裴溯。
“原来是沙船。”裴溯说话的片刻,天光又亮了几分,奥雷带着的几名小吏手上照明的火把,便愈发不那麽显眼。
萧月音显然不懂“沙船”是什麽,但见奥雷的面色,似乎凝了几分。
站稳之后,裴溯却已然带着曹彪和她的贴身婢女一同往码头停泊的沙船走去,萧月音正想要快步跟上,手臂却被裴彦苏突然握住。
转头,想要问他做什麽,裴彦苏只微微摇头,示意她什麽都不要动。而那直沽县尉奥雷,本就是乌列提门下的走狗,硕伊与车稚粥在乌耆衍处失了宠,右贤王一党恨裴溯裴彦苏母子入骨,为了彻底斩草除根,便在他们的船上做手脚,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左贤王呼图尔与乌耆衍并无血缘关系,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全靠两人从前共同创业的情谊。至于那属于和他一党的泰亚吉,则刚好借裴彦苏之力,就如同上次硕伊母子毒计失败后的帕洛姆一般,做那在后的黄雀,坐收渔翁之利。
“说起车稚粥忽然失宠,”萧月音听到此处,将满口鲜香的蟹肉吞下,忍不住插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