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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愉快。”他的声音听上去终于真正高兴起来。
“合作愉快。”我淡淡道。
几人点点头,说是过几天交完税后会分批打在网站和我的卡里。
门被带上。
我盯着面前几盘没人动筷的餐盘没说什麽,只是静静地走到楼下。
天寒地冻的荆门已经是让人刚出门就觉得手指发凉的程度了,我搓搓手,站在街旁看了看,还是决定走路回去。
真是的,刚签上千万的合同的时候眼都不眨,现在好了,连几个块钱的打车费还心疼。
一千两百万就是我的二十三年啊。
我把我人生的四分之一卖出去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就笑了。区区二十三年而已,换那麽多钱还算值得了。
不知什麽时候,小鸟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是带着它那叽叽喳喳的好友。像是发现炙热的目光,两鸟都歪着头看向下面。
一人两鸟对视良久,最终还是人先挪开眼。
旁边是垃圾桶,手在口袋里摸索一阵后找出一张前两天顺手放进袋子里的小票,看了两眼没有重要信息后才把它折好丢掉。
“师哥?!”
肩膀被忽地拍了下,我微皱着眉转身。
谁没事会跟我打招呼?
“你刚从iShare出来啊,那可是本地唯一一个五星级酒店啊。”汤敬思目光从旁边的高楼收回,勾起嘴角理了理我的围巾,佯装关心道,“那麽冷怎麽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思索片刻后总算是想起来他。碰巧合租的时候遇到过,关系不近不远的。他是同一个导师的学生,我大他一级,论资历叫我一声师哥不为过。不过这话是他说的,我具体也没太去考究。
我被吓了一跳,身体僵住,等他说完话后才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盯着那双戏谑的眼神,只恨脸上戴了口罩让人看不出自己冷脸。
“不用这样打招呼。”我盯着面前长相颇为秀气的男人,声音冷冷。
他则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抱歉啊,我就是关心你。”
“关心我?”我毫不留情扯下围巾,随手丢进垃圾桶,“你关心我的话还不如在晚归的时候关好门,我也不至于在淩晨四点被一个不认识的男的摸脸。”
年轻人的夜生活丰富,晚归我也理解,但我始终恶心他。是他把那个男人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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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还在连载《北风的夜》,因为穷,所以每天学校房间连轴转,还得打三份工。
不过我没有放弃写文,那一度成为我在精神上的满足。
仿佛这二十三年受到的所有的苦,所有的不甘全部塞在这本书里。
都说作品是作家的心头宝,我却十分厌恶它,它是我人生的耻辱标识,而现在,由我亲自将它书写。
淩晨三点半,我总算完成了今日的一万字,修改无误后点了发送键。
总算是睡下了,脑海中却还是没能脱离梦魇般地回忆,只能恐惧地盯着门口,看着那完好的卧室锁不停安慰自己。
没有了,没有眼睛了。
可依旧无果,我只好吃了一颗安眠药。
半睡半醒间听了不远处的家门口被打开,有人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人在一处不知名的室内废弃游乐场里玩着。
游乐场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格,近在咫尺的旋转木马落了半尺的灰尘,以至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就连对着光的地方都能看清空气中漂浮着极多且细小的尘埃。
我咳了声,挥掉了面前的灰尘。
旁边的墙上贴着瓷砖,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公共澡堂的那种,看起来很廉价。
还有之前游乐园很常见的红蓝配色旋转滑梯,带蹦床和网的那种。这是我小时候最渴望而又不可触及的。
一转头,巨大的人偶没有兴致地垂着脑袋坐在地上。它的脑袋有暗红色的小羊毛卷,浓密的睫毛附在下方。人偶常见的红鼻子它也有,只不过大的出奇,比我的手张开还大一点。嘴巴,奇怪的是它没有嘴巴,只是脸上有两个被撕烂的口子,旁边还有大片深蓝的墨水,看上去是有人故意泼上去的。穿着普通的条纹衬衫。
莫名地,不远处传来钢琴声,清脆悦耳,有种灵魂被彻底洗涤一遍的舒爽。
木制的地板,我在上面走得咚咚作响。
是谁呢?谁也在这里?
钢琴……是他吗?……
我很讨厌隔壁弹钢琴的那个家伙。
因为我总能在半夜听见隔壁弹钢琴的声音。
都住在我这一片了,还弹什麽钢琴?
第二天,我板着个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