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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李信年倚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观察流浪猫,在心里预备第二天先写个帖子招贝斯,乐队的未来会怎样,实在不行就找谁去说说情。
日複一日的排练,演出,人来人往的酒吧和喧哗躁动的空气。像延时电影最后一个镜头的落幕,他们早就要一拍两散。
底片上有一些飞速流逝的影像,在虚空里终于首尾相连。
——何况在昨晚那样的场景里说“你怎麽不告诉我”之类的话,就未免有点矫情。
李信年慢吞吞打开冰箱拿了一杯柠檬水。他有过宿醉的经历,并不是现在这样的,事实就像他昨天说的,他没有那麽醉。
目光飘到昨晚和另外两件跑腿订单一起送到的外卖盒子,是去洗澡之前点的寿司,最后进房间之前顺手放进了冰箱里。这时候封口有动过的痕迹,李信年想了想,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应该是两排十二个不同品种的套餐,叠券之后还有优惠。然而现在紫菜玻璃虾三文鱼饭团整整齐齐地从队列排行的中间断开。少掉了二分之一。
那就更像是一种命运。
如果那天他没有从迷津的大门口折返回去,事情会怎麽发展。翻来覆去思索之后也只能得出结论,小朋友不是第一次去酒吧,虽然单纯但也没有那麽好骗。
只是生活在所有人都没有準备好的时候就开啓了下一条支线,而身在浪潮里的人总是一无所觉。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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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年从迷津出来的路上顺手买了束花。
昨晚店里有活动,一群人闹到两三点才散。中间听吧台的人说有两拨客人起了点沖突,人倒是没事,只是损坏的东西要照价赔偿。
出去看的时候两边还维持在互相看不顺眼的姿态,于是只好报警叫了警察,又去派出所做笔录。新近驻唱的乐队进了新人,回去的时候发现四五个人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兴高采烈排下周的演出单。
散了散了。
到这个点大堂里也不剩几个人,李信年摆摆手把剩下的几个员工赶回去,说没事我先去楼上睡会儿。
走的时候还踢到了一个滚到脚边的易拉罐……所以说什麽叫群魔乱舞啊。
但这样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有点恍惚。
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打架斗殴。当初把迷津盘下来之后重装了大堂和舞池,二楼的格局倒是没怎麽变,这个房间就是那时候留的。
现在醒来听到外面窗户半开半合灌进来的风声,像世界难得寂静的回音。
……难道真的年纪大了,熬不动夜倒是起得很早。
李信年摸过手机看了一眼。以前还是个小小驻唱歌手的时候也经常在这边过夜,脱了衣服乱七八糟一躺。闭上眼睛之后听得到舞台那边的声音,好像还是那种遥远的音浪,隔着一层板壁传递过来。
但是这个点走出去也是万年如一日的冷清。
李信年想了想,慢悠悠地起床。路过桥边时弯腰扫了花店门外小推车的二维码,余光终于再次瞟过身边的这条长街。
两年过去,路口转角的垃圾桶都换成了分类的。
清晨的那种阳光薄薄地涂抹在古镇的墙砖上,只有一串风铃在头顶轻轻打了个旋。
——金色的日光从长街尽头铺照过来,好像一瞬间淹没地面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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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也没想到这次遇到祝汐,距离在便利店那一瞥居然已经是两个月后。
李信年拎着装花的塑料袋往小区的方向走,一路上经过早餐店扎染坊旅行书屋的招牌。双江不算那种会常年在媒体上被来回争论“年轻人要不要逃离”的超级都市,然而这些年来人口也早就过了千万。
古街从头到尾的餐馆花店都换成了统一定价,城市发展日新月异。哪怕仅仅是江北的旧城区,来来去去的人潮里也多得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在这样的背景下,眼下的情景就变成了一件很奇妙的事。
李信年看着站在街边的人。江边风凉,视线里的人穿着一件薄薄的风衣,站立的姿态稍微侧身,就从衣领侧面露出一小段精致削薄的下颏线。
“李信年。”
祝汐回过头看他,很从容地开口:
“你东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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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不是说住在同学家吗。
只是在便利店偶遇了一次而已。这段时间李信年该吃吃该玩玩,每天从酒吧街入口的方向路过一百次,以至于偶尔甚至都开始思考吸引力法则之类的问题:按说就双江大学对面这麽一小片地方,怎麽能一次都遇不到。
像羽毛蓬松的公鸡也会再而衰三而竭。人性的弱点就是会对久别重逢格外在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