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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那把剑终于落下来之前的那一刻。
他轻声说:“其实我知道……”
就像哪怕宁芸生病住院这件事过去好几个月,祝汐也没有想过要告诉他。
那一天对方是因为什麽走进迷津,或许有万分之一的迷茫,一些不知来处的遗憾和自我怀疑: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过往微不足道的欢愉也许会以百倍的怀想击中某个当下的瞬间。这条路不好走,然而从始至终他都不会真的暴露一分。
小朋友可以自己处理好任何事——这当然不能不算是一种夸奖,实际上从小到大,祝汐的身边应该都不会缺少这样的赞誉。
就算年纪小一些,但是并不比身边的人差。
甚至总是做得更好,总是名列前茅又光芒耀眼。
那麽在一个人走进迷津的那一天他想要做到一些什麽呢。小朋友光鲜亮丽的完成形态展示在很多人的面前,无论何时都可以独自跨过一切。
李信年想,不是祝汐的错。
只是天地很大,小猫也有迷路的权利。
李信年轻声说:“可是我忍不住。”
“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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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一瞬。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祝汐忽然说:“下学期我可能要出国了。”
嗯?
李信年低头亲亲他:“不是说要留校。”
其实关于今天祝汐为什麽会来找他,虽然没有问,但一路到后面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是发生了什麽事,有什麽东西即将出现变化。只是刚才那样的氛围,在开口询问和顺其自然地放过之间人总是会更轻易地选择后者,这是人类内心深处卑劣和怯弱的一面。
李信年想起下午遇到祝汐的画面,流浪猫猫从夕阳下走来,有一瞬间仿佛是真正地孑然一身。
“嗯。”祝汐说,“之前申请到一个访问的机会。”
居然是那种心平气和的交谈,好像突然回到事后的氛围。祝汐在李信年怀里动了动,之前没有意识到这是单人床,像现在这样交叠在一起就显得很亲密。
于是李信年想了想,又问:“那还回来吗?”
天好像终于要亮了,有稀薄的乳白色沿着窗帘的缝隙淌进来。从这个角度看李信年的房间,好像有一些微妙的新奇。
然而光线又很黯淡,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都好像结着一层薄薄的翳。
这次祝汐就又沉吟了一下,然后还是很平和地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好像有一瞬间类似的话就要破口而出,但最终很轻微的呼吸声消融在这样的夜里。
他并不是从很早就决定要走学术的道路,这和小时候那几次跳级的经历不同,是对人生道路的慎重选择。
只是念本科时觉得还比较有趣,又顺理成章申了研。很多对别人来说难得的机会,不过按部就班来到他的面前。
祝汐说了一个日期。居然已经在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走完了所有手续。机票订单安静地躺在邮箱里,是双江大学的项目,科研成果课题方案论文数量,头头尾尾的流程都很规整。
他的那个前男友还是不懂,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但聪明而且勤勉的人,该是他得到的东西,没有什麽理由会阻挡。
“我那天……”李信年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个音乐节。”
在外地,暑假前后都是类似节目的集中高发时段,刚好大学城附近的人流因为学生放假进入淡季,别处商演的机会掉到头上没道理不去接。
乐队的行程规划通常也是提前很久敲定,一百个联络群每天此起彼伏。
这样就没有什麽好说,或者说早就注定的事情,到这个时候才揭露出来当然就于事无补。李信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忍不住说:“睡一会儿吧。折腾那麽久,不休息的话会很累。”
冰箱里还有之前外卖的寿司,明天醒了热一下可以吃。
似乎最后是说了几句这样的话,再下一秒的意识就模糊起来,好像在那样的境地下争分夺秒,还能和对方共度一夕安眠。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稍微顿了一下。李信年慢慢地睁开眼睛。
祝汐果然已经走了,一片黄金的光线透过卧室窗帘的缝隙在枕头边上摇摇晃晃,空气里悬停的尘埃都在缓缓降落。
李信年走出去看了看客厅。昨晚好像是下了雨,但一觉醒来已经是豔阳天。
仔细环顾了一圈冰箱和餐桌,也没有留下任何纸条或者便利贴的痕迹。
这样就很好。内心忽然有一个画面显现出来:是祝汐第一次来他家,两个人在客厅里交换了名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