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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凑过来压低声音:你要真对那小孩有意思,就别这麽不上不下地吊着了。
这话怎麽说?
哎你看人家那条件。对面一拍大腿,你是看不上,但别人等得起吗,不是分分钟就被勾搭走了!
所以是自己看不上吗。关于祝汐是不是“分分钟就会被勾搭走”,李信年还是持怀疑态度,但这世界上的事情传着传着就好像总是变成这个样子。
李信年不知道祝汐是怎麽想的,如果要说之前的种种迹象,小朋友看起来并不是不在意,但要说真的有几分执着,又好像总是轻飘飘不知道所以然。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小猫咪悄无声息地变成出租屋的长期访客。李信年第一次在楼梯口看到祝汐的时候吓了一跳,拿出手机看微信,才发现列表里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散场人太多,我先出来了。”
祝汐十分安然地靠在出租屋那扇有些年头的防盗门上。年轻人修长的身形在楼道灯光里拉出很漂亮的一道影子,今晚李信年在台上看到了他,明明舞台下面人山人海,视线里还是突兀地映出那一个透白的光点。
祝汐在吧台要了杯酒,到喝完的时候已经拒绝了三个人的搭讪。台上鼓点和吉他的声音一起切进主歌,他擡起头往灯光的中心看了一眼——
——那就进来吧。
李信年给他拿那双绿色的拖鞋。
玄关的灯光亮起来,小半年过去,和初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有些不一样,但彼此都仿佛心有灵犀。
之前的咖啡壶也一直没有拿回去,好像寄存在这里的一个凭证。
在那天之后祝汐偶尔会带着电脑来这边写作业,参考文献窗口一个一个叠满笔记本桌面。临近期末又是年关,似乎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客厅的灯光有时通宵亮着,窗外的绿化树落掉了一半叶子,李信年半夜起来喝水,看到收纳整齐的圆形茶几上喝了半杯的黑咖。
“也不用那麽用功。”
印象里小朋友喜欢加双倍牛奶和方糖,但是晦暗灯光里什麽话都不好开口。
这样几次之后防盗门的钥匙就变成双人份,原本贝斯手的那份交还给房东了,李信年偷偷去转角的修车铺配了一把新的,送给祝汐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配了一个大白兔奶糖的钥匙扣。
“给我的吗?”
钥匙链垂到眼前时灯光晃了晃,祝汐擡起眼神,看清楚是什麽之后很快地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那种乌黑的睫毛,安静地倒映在明暗交割的光晕里,又好什麽都不知道的快乐小猫。
祝汐指着那个钥匙扣:“其实这是我学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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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李信年怀疑,这东西都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可能是哪天走在路边和不知名的传单一起塞到手里。
“她们工业设计小组课的期末作业。”祝汐半垂着眼神漫不经心,“之前还来院里借3D打印机。”
据说是全校仅此一台的高科技设备,要从淩晨两点开始排队才能等到一次租用机会。
李信年被当代大学生的卷度震惊:“那……我很荣幸?”
“也不用。”小朋友终于露出一点马脚,狡黠地擡头看他,“喜欢的话我可以做一个送你。”
所以猫猫到底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欲擒故纵的把戏。那种似有若无的笑容出现在眼前的第一秒,世界都要陷进昏黄的流沙。
李信年想,在这样的夜里一人一张椅子各自干活,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但既然如此,是不是真的抢不到夜间自习位也就没那麽重要。
李信年在编曲软件上画下一个休止符,第二天起床之后看着镜子面前两个并排用过的洗漱杯,开始理智思考为什麽小朋友又转变路数。
从“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变成一来二去地融入他的生活。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失败,所以理所当然觉得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够得到吗。
但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和努力无关,甚至跟运气也并没有多大关联。
如果人可以抛却那些思考只是享受当下的快乐该有多好。李信年见过很多分分合合的故事,一段爱情的开端其实也无非那麽几种情形。
那种自信的勇气固然引人向往,只是那些从开始就不合时宜的故事,往往到最后也未必会有好结局。
李信年叹了口气,祝汐作为朋友当然是很好的,一位安静礼貌的优等生,不会像之前的室友那样半夜喝醉扰民,或者不讲卫生把家里变得像世界大战之后的鸡窝,凡是用过的东西也都悄无声息放回原位。
出租屋的第二个客房一直没有再租出去,变成小猫咪心照不宣又来去自由的避风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