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昕仍然不说话,眼神里满是欣赏。
果然如此,苏衡心里有数了,又想到今日郑鹰忽然提议他出门逛逛,想来纯属意外的机会并不大。
*
作者有话要说:
某南的身体吧,很一言难尽。昨晚码字的时候,忽然两个小腿痒得不行,熬到十点半还没好转(以前过敏大发作,要去医院挂水,至少要一周才能好。),以为又要大发作。
没想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止痒了,没去医院挂急诊,今天赶紧销假,继续更新。
第173章 风雨欲来
夕阳西下, 橘红色余晖洒满整个国都城,将明夏宫映得仿佛烈焰中的天上宫阙,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 上至达官显贵, 下至贩夫走卒都听着更漏声往家里赶。
惠民药局排成长龙的病患们经过诊治, 大部分都拿着药离开了, 忙了整个下午的郎中们这才算喘了口气,等着值夜的同僚来换班。
主事张纯仔细地检查过自己的衣着,刚走到药局大门边,就被整肃的禁卫强行带走, 留下目瞪口呆的郎中们。
郎中们面面相觑, 每个人都觉得夕阳刺眼,今儿个是怎么了,惠民药局总共三个主事,两个被带走, 一个只报到半天又继续休病假。
快, 去太医院报个信,一名老郎中反应过来,立刻叫来脚程最快的传信小厮, 快去, 惠民药局出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让魏院判知道。
传信小厮立刻领命, 骑上快马向太医院奔去,偏偏这时不管哪条路都是满满当当的人和车, 好不容易到了太医院, 只见到了值夜的太医, 赶紧传了话。
值夜太医又派了小厮赶去明夏宫, 找相熟相识的禁卫或鹰卫往宫里递个话,可好巧不巧地禁卫鹰卫们刚轮换了一批,全是生面孔,只能远远地候在宫门外,巴巴地盼着魏博快些出来。
明夏宫内的玉涟湖旁的垂柳道上,内侍官福海正扶着邺景帝遛弯消食,后面跟着内侍女使,还有好几日都没出宫、形容憔悴的太医院院判魏博。
邺景帝半仰着头,看着天边残留的绚烂晚霞,正被黑暗渐渐吞噬,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孤也似这黄昏景,看一时少一时了。
陛下,您上次这样说,是秋末冬初,现在已然是盛夏了,福海乐呵呵地接话,陛下今儿个晚膳进得不少,遛弯也比前几日有力,走得更远一些了。
是么?邺景帝脚步一顿,又继续走。
长长的队伍就随着邺景帝的脚步,忽快忽慢,时走时停,何时才能结束,谁也不知道。
这种时候最难受的就是太医院院判魏博,一是,他必须随侍在旁;二是,如果傍晚时分遛弯,就意味着他又要在宫内随侍。
魏博已经整整十日没离开夏宫了。
现在国都城风云诡谲,他却困在这里,既收不到消息,也发不出消息,不知道太医院和惠民药局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家人亲友如何,真是受够了这度日如年的滋味儿。
孤觉着这天色红得像血一样啊邺景帝突然停下,身后的队伍紧跟着停下。
福海随着邺景帝的视线看,笑着回答:陛下,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晚霞如此艳丽,可见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烈日当空的夏日,算什么好天气?邺景帝有些不悦。
福海立刻找补:陛下,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没有夏日炎炎和雨水,庄稼就长不好,所以才说明日又是好天气
跟在孤身边这么久,一点都不会溜须拍马,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邺景帝没好气地批评,比苏行远那个榆木疙瘩还要没眼色。
奴谢陛下宽容之心。福海最近算是摸清了,回话越直,邺景帝越高兴,觉得身边都是直臣,越显得自己是明君。
你啊,孤哪日走了,你可怎么办?邺景帝叹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天上地下,陛下去哪儿,奴都跟着。福海不假思索地回答。
邺景帝的眼神更加慈祥:孤听说,你最近又去护国寺捐了不少香火钱,自己不留点?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奴的阿爹阿娘忌日快到了,就去护国寺请了一回法事,奴自己不用留什么。福海说的还是真话,却也深刻感受到了邺景帝越来越严重的多疑。
邺景帝得到的消息,与福海说的一样,也就稍稍放心了一些,又转向魏博,上下打量,忽然开口:魏卿啊,你随侍孤这么些日子,操劳得很,怎么还不回家看看?
魏博把嘴巴闭得死紧,又极快地回答:回陛下的话,微臣愧不敢当。
邺景帝又一次打量魏博,一言不发。
魏博被打量得浑身汗毛倒竖,实在不知道邺景帝这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是不是遛弯前哪句话没琢磨对。
行了,天色已晚,赶紧回吧,免得宵禁离不了宫。邺景帝挥了挥手。
魏博的心更加慌,却又不敢多问,只能迅速告退。
邺景帝在福海的搀扶下,继续遛弯子,沿着垂柳道走了一大圈以后,嘱咐道:派人跟着他。
是,陛下。福海停住脚步,招来小厮嘱咐一翻,又继续陪走。
魏博迈着方步离开玉涟湖,走到无人的地方,四下张望后才小心地直了一下老腰,就听到脊椎清脆的噼啪声,赶紧加快步子向宫门走去。
好不容易出了宫,魏博还没走到魏家马车边,就看到了太医院的传话小厮,一个眼神阻止了所有的话,两人上了马车,等马车驶得远了以后,才让小厮说话。
什么?魏博简直不敢相信,十天而已,惠民药局的李年和张纯,就能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现在人呢?
小的不知。
魏博一脚踹过去。
小厮立刻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任凭魏博拳打脚踢。
魏博发泄完怒气,指着小厮吩咐:你,现在下车,去通知郎中们和太医们,让他们都到我家!
小厮浑身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回禀:魏大人,宵禁时间快到了。
魏博猛地掀开帷裳,时间只够自己赶回魏家,气得对着小厮又是一通拳打脚踢。
驾驶马车的车夫充耳不闻,继续赶路。
第二日一大早,急得一夜没睡的魏博更加憔悴地站在院子里,眯缝着眼睛,打量逐一过来问早的子孙们,只觉得个个都是绣花枕头,没一个顶用的,包括魏仁。
虎啸崖军医魏仁回到国都城魏家三日了,除了日常问安,不管几位嫡子嫡女如何寻衅挑事,整日窝在屋子里,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
当初,庶出的魏仁想靠军医攒资历,资历倒是让魏博替他弄到了,但是大小祸事也闯了不少,行医经验积累得更多,在急症的诊治上已经超过嫡出的儿子。
魏博听着一众嫡子对魏仁冷嘲热讽,再看着魏仁的姨娘满脸堆笑地挨个儿道歉,心里厌烦得很,更让他心烦的是魏仁的眼神。
魏仁照常挨了一通挖苦,既没有以往忍辱负重的神色,也没有陪笑脸讨好的意思,只是静静站着,反而显出与众不同的淡然。
仁儿,说话呀!姨娘照常下手狠掐儿子的胳膊。
魏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阿爹,听说苏衡已经是惠民药局的管事,不孝子远不及他,所以自请出国都城当游医,若能积累治病良方,或者有诊治心得,必定书信相告。
你这是何意?魏博眨了一下酸胀的眼睛,老夫为了将你放进惠民药局,费了多少心思?你就这样想一走了之?!
魏仁一如既往地恭敬:阿爹大人,郎中有了拿得出手的医术,才能有好名声,您日夜操劳颇为辛苦,不孝子能力不足,无法为阿爹分忧,所以打算去当游医精进历练。
请阿爹放心,不孝子不用公中银钱,一切花销都由自己筹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