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哥,你看怎么样?赵小胖胡乱抹掉一脸汗,嘿嘿直乐。
儿子,跟着苏家公子好好干!赵先机的父亲把马车留下,等太阳落了,就收好让老马带回去,它认得路。
是,阿爹。赵小胖可开心了。
百姓们更开心,认出这是国都城这几年渐渐有名的赵家机关,纷纷致谢:多谢机关赵家!
有些排队就诊的百姓和赵家还是街坊邻居,起初因为赵小胖身形气质变化太大,根本没认出来,真到赵家人出现才反应过来,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哎哟喂,小胖回来了呀!
小胖啊,听阿伯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小胖
苏衡琢磨着张主事,按资料里面记录的,此人留恋烟花之地,于是和小胖耳语几句:你去百姓那里探一下这位张纯的事情。
赵小胖一向嘴甜又自来熟,在两道长长的折棚里走了一大圈,不仅知道了张纯的事情,今日的郎中们、包括他们的家人都打听清楚了,一股脑地告诉了苏衡。
铜钱听得目瞪口呆,赵小胖怎么这么能聊?
苏衡听着赵小胖滔滔不绝,再看着听到发楞的铜钱,赵小胖是社交牛,铜钱却是个社恐,自己是个社交牛杂症,三人组合也是绝了。
衡哥,你盯着我干嘛?铜钱生性敏感,对苏衡十万个放心,但是对他别有深意的眼神心怀戒备。
铜钱,去过烟花巷么?苏衡笑得不怀好意。
铜钱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有点尴尬:衡哥,你想让我去那种地方?
你不用进去,只要拿着我的管事牌到门口去请就行,苏衡闭上眼睛又睁开,有请惠民药局张纯主事回药局办报到手续。
铜钱立刻反应过来:衡哥,你这是以牙还牙。
苏衡浅浅笑:他们诬陷我,我只是回以颜色罢了。
行,我去!铜钱的性子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败坏衡哥和苏伯名誉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衡把随身携带的竹筒递过去:先喝些梅子茶,不着急,烟花巷挨门挨户地请
好!铜钱一口气喝掉半筒,抹了嘴角。
偏偏正在这时,听到有个嘴毒的百姓高喊:哎哟,张主事这一身脂粉味儿的,刚从温柔乡出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啊
苏衡三人的视线转向折棚边缘。
只见一名中年腆肚的男人,脸色异常红润,正一步步地往里走,连走边擦汗边嚷嚷,额头和衣衫都湿透了,特别像裹了衣服的红肠:大胆!未经主事允许,竟然在药局门前设折棚,谁干的?!
谁把午休牌子砸了?!
还有,你们都给我出来,谁让你们看诊的?!
郎中们吓得纷纷起身,低头不语。
苏衡冷眼看着,这张纯就像资料里说的,没有拿得出手的医技,明明是药局最小的管事,却酷爱耍官威,只因为是魏博的二号爪牙,溜须拍马,擅长打探达官显贵们的花边新闻。
混帐!张纯骂得唾沫横飞,谁,谁干的?!
苏衡走到距离张纯五步之外的地方站好,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仍然很客气:请问您是惠民药局人事管事张纯么?
你这哪来的后生,竟敢直呼管事姓名?!张纯试图用鼻孔对着苏衡,可是没人高,就斜眼看着。
在下苏衡,今日来惠民药局报到,苏衡递上任职文书,请张主事过目。
张纯一怔,酒劲忽然去了一半,一双熬红的眼睛上下打量苏衡:你就是苏衡?不像啊!
张主事以前见过在下?还是见过在下的画像?苏衡话里有话,因为郑鹰提醒过,苏宅周围一直有人徘徊监视,多半是魏博一派的。
张纯猛地清醒过来,苏衡的眼神根本不是少年郎,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张主事,您不办手续么?苏衡提醒道。
张纯咬着牙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把,疼得脸白了一下,自己大白天喝花酒的把柄落在苏衡手上,这该如何是好?一定会被魏博骂得狗血淋头。
还有,这手续办还是不办?
怎么?张主事醉得连手续办不了么?苏衡擅长出奇制胜,这话一出,张纯找借口的机会都没有。
张纯脑袋里所剩无几的清醒细胞,总算回忆起魏博说的,苏衡要进就要好好地请进,他要看什么都给他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哎哟,苏主事,瞧您这话说的,快请,快请。
同时向郎中们挥手:还楞着做什么?一场误会!赶紧的,别让病患们等久了。
郎中们立刻坐下,重新开始看诊,但是眼神不停地瞥向张纯和苏衡。
苏衡跟着张纯进到里屋的办事所,看了一眼里面收拾整齐的案卷和桌椅橱柜,就知道魏博一派等着他自投罗网很久了。
张纯一落坐,后背的汗滴在椅面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手心手腕的汗出得停不下来,几次透了纸,笔握得也不公整,但是写出来的字却无可挑剔。
苏衡想到雅公子以前说的,惠民药局和太医院,先比字再比人最后比医术,这是个根深的恶习,其实是个由头,借此打压了许多真材实学的太医和郎中。
张纯几经周折,总算写好了文书,满脸堆笑地递过来:苏管事,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大家相逢即是缘份,要好好相处啊,可不能闹笑话。
苏衡写好自己的那份,递过去的时候,没有错过张纯挑剔的目光和没藏住的惊讶,而且听他这话里有话,心里默默地比了个中指。
张主事,您也看到了,我这右胳膊还吊着,暂时还在休病假,今日只是看到药局外排队的病患太多,才过来一看,不曾想,看到了许多事情。苏衡微笑着收好分给自己的东西,一样话里有话。
这呵呵呵张纯尬笑着,苏衡兄弟真是说笑了,药局是严谨之地,哪有许多事情可看?
第172章 破窗效应
苏衡笑得很假, 视线落在报到文书的日期上,这张纯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写了好几遍才算写好的报到日期不是今日, 而是十五日以前。
张纯见苏衡不搭话, 自己有把柄在苏衡手里, 但苏衡却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就知道这事情没有转还的余地,也就没必要装下去了。
于是,他眼睛半睁半闭,酒劲却还一阵阵地上头, 说话有些含糊:苏管事, 您这第一日报到就要休病假惠民药局还是头一个呢!
苏衡反唇相讥:没法子啊,没有管事的身份,我也差不动惠民药局的郎中们,至少, 张管事也不会这样着急上火地赶来, 不是么?
既然张管事已经到了,我就此告辞。苏衡不动声色地收好文书,没有忽略张纯嘴角上扬的弧度, 这日期果然有坑。
但是, 坑这种东西,只有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才会中招, 张纯扛着上头的酒劲还挖坑挖得如此顺畅,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挖坑小能手。
难怪他一嚷嚷, 看诊的郎中们吓得噤若寒蝉。
苏衡转身走出屋子, 与急着迎上来的铜钱和赵先机相视一笑, 没事, 惠民药局而已。
张纯盯着苏衡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不甘心地走到窗边,注视着阳光下三人的少年气和挺拔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