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燕起目瞪口呆的傻样儿,觉得特别有趣。
燕起回过神来, 激动得原地连蹦了好几下, 又一把抓住苏衡,急切地追问:左将大人醒了吗?
苏衡挂上职业笑容:醒了五次, 持续时间不等,又昏睡过去了, 完全清醒还要不少时间。最重要的是, 郑鹰从屋顶摔落时, 脑后枕部受伤, 对苏宅走水那晚发生了什么,毫无印象。
燕起又激动了一阵,然后郑重行礼感谢:黑骑右将燕起,感谢苏军医以仁心仁术救治同袍,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还是要谢一下。
来当秘医就是救人的,雅公子也给了月俸,职责所在,不用谢。苏衡向来如此,军士们也见怪不怪了。
燕起想了想:苏军医,你等着啊,苏宅重建包在我们身上。
苏衡乐得打趣:哎,上次要去樊楼吃饭吧,你们说薪俸不够,造房子花销可不小,你们的钱反而够了?
苏军医,这不一样,燕起正色回答,酒肉穿肠过,口腹之欲,不值得花那么多钱;但苏宅不同,那是你们的家,花销多少都值得。
苏衡被狠狠地感动了,只感动了五秒不到,就想把燕起赶出去。
因为燕起问了大实话:苏军医,您的右胳膊伤得又不重,怎么还没好?
苏衡被噎得差点仰天长啸,不是谁都有运宝司这些奇人的特殊体质的!他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
下一秒,燕起又凑过来,以极低的音量说:苏军医,短则五日,长则十日,就能见到铜钱和小胖。
这么快?苏衡盘算了一下戍边营地军士们的下山时间大多在三月底,没有郑鹰牌人形地图导航和车船资源,到国都城要花三个多月的时间。
现在才五月初,他们就能到了?
燕起咧嘴一笑,扬长而去。
苏衡可开心了,与小六确定了拆线的时间,没有等黑骑们就自己离开病房,踩着轻快的脚步,往宿舍走去,完全忘了自己出门就迷路的Bug。
推开宿舍门才发现,是个闲置已久的空房间,冲到护栏边缘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的,从三楼到了六楼的垂直相同位置。
急忙原路返回,原本老老实实爬楼梯也能回去,偏偏右手抓楼梯扶手不方便,就想着抄近路,也就是走移动木梯。
苏衡盯着不同花纹和形状的木梯观察了许久,很确定按照目前的时间和木梯移动的方式,踩着白桦木纹的移动梯可以在十分钟内重回三楼。
于是,苏衡小心翼翼地走上了移动梯,看着梯子不断改变方向、上升下降,一切都如他所料,眼看着就要回到三楼时,忽然听到奇怪的响动。
白桦木纹的移动梯随着响动不再上升,而是缓慢下降,换成平时,苏衡只要抓紧旁边的木梯就可以回去,可偏偏那个木梯在右手边,而他的右胳膊完全不能动。
错失了换梯的瞬间,苏衡刚要想其他办法,忽然移动梯侧面的机关发动,变成一个木厢,径直向下降。
救命啊!苏衡顾不上丢脸,大喊出声。
木厢下降的速度不快,但是左右变换得非常多,直到木厢停下时,苏衡看着黑漆漆的脚下和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下去还是留在木厢里,等着原路返回?
苏衡决定赖在木厢里不走,左手紧紧扒着木厢的边缘,可惜今天倒霉事情特别多,木厢自动收成木梯的样子,最后连梯子都收了,他只能蹦到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梯子飞快远离。
深呼吸,下一秒被浓郁的烟尘给呛到了,四周是刺骨的寒意。
苏衡想了想,立刻窝回空间里,也不知道大家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不见了,又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这个不知道什么鬼地方?
明明宿舍里都有些嫌热了,这运宝司怎么还会有堪比寒冬的地方?
难道是运宝司的冰窖?
苏衡一声叹息,窝在空间里,清点了所有可以进嘴的吃食,精打细算的话,撑半个月没什么问题;郑鹰就有些危险,他的吃喝只有一日份。
郑鹰,可以醒了吧?你再不醒就只能饿死了!
郑鹰纹丝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衡平日难得有时间,不是照看病人,就是找苏行远给自己治伤,也没能找到对郑鹰特别重要的人,给他做日常唤醒。
洛秋娘自然是做日常唤醒的首选,可是她掌管着瑞和布庄大大小小近百个商号,这次回来只是述职,没几日就离开了运宝司。
而且洛秋娘在昏迷的郑鹰面前,也没流露半点情愫,用郑鹰的一厢情愿道德绑架她,这种事情苏衡不屑也不会做。
这些日子,苏衡也没能见到雅公子,倒是偶遇过两次长公主,都莫名其妙地被鄙视,自然也没能知道郑鹰遇袭的调查结果。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苏衡对着郑鹰开启唐僧模式:
鹰哥,虽然你有一等一的好身手,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被打伤被偷袭,也没什么丢人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洛秋娘来看过你几次,你都没醒,她昨天离开运宝司,去忙瑞和布庄,再回来大概要明年了。
你看你,多好的相处机会,就这样昏睡着,真浪费。
鹰哥,阿爹和阿娘很担心你,天天给你做各种好吃的,可是你只能喝流质,多可惜。
郑鹰还是一动不动。
苏衡说得口渴,烹着茶继续说:黑骑的兄弟们都挂念着你,连小六都硬撑着来看过你两次了,你也该醒了。
身体这个东西呢,用进废退,你再这么躺下去,好不容易练就的一身腱子肉就会萎缩,重新开始锻炼呢,又疼又累又辛苦。
你的腿断过吧,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治好的,但是恢复期的锻炼肯定很难挨,你再不醒的话,又要重来一次,而且比上次更惨烈。
最后呢,嗯,很不好意思地交待,我在运宝司迷路了,被困在一个不知道哪里、冷得要死的地方
你再不醒的话,嗯,我大概会冻死在这里。
鹰哥,快点醒吧,苏衡喝着茶,你的吃食只有一日份,我们不想法子出去,你会饿在这里的,按大邺说的咱,堂堂黑骑左将大人怎么也不能当个饿死鬼是不是?
而且吧,这个地方还特别冷,我们饿死在这里,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腐烂,直接冻成一个僵尸鹰哥,僵尸你知道吧?
苏衡越说越离谱,胡绉和绘声绘色的程度绝无仅有:僵尸不会走路,只能抬着双臂蹦,时间一长,身体脆弱的部位就会掉下来,蹦着蹦着,手指一节节地掉在地上,眼珠掉下来,满地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鹰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苏衡开口:闭嘴。
苏衡一阵惊愕,看到郑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哈哈大笑。
夏宫外,女使弦月在马车边走来走去,半个时辰才等到了出宫的长公主,急忙迎上去:殿下,急事。
长公主上了马车,看着弦月鼻尖的汗珠:怎么这样慌张?
方才奴去东市采买,被静妙法师身边的小奴拦住,她说法师感染风寒,没日没夜地咳嗽,去太医院请过,魏博入宫、其他太医都推托不去,惠民药局的郎中也不去,实在没法子才来拦奴。弦月真的着急。
小奴在哪儿?长公主蹙着眉头。
她给奴捎了口信,又急忙赶回去了,说她是悄悄跑出来的,静妙法师不让她找郎中。弦月有些难过。
回运宝司,找秘医去。长公主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缘故,静妙法师数次谏言要宫中节省花销,惹怒了许多人,就连邺景帝都不待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