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了直白的情绪表达,也熟练掌握了热战与冷战之后不动声色的和好技巧,更是将撒泼打滚应用到了极致,可他唯独不知道如何接受温存的爱意,哪怕对方是他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师哥。
因此他不适应,他觉得魏青筠对他实在是好得过头了。
你别忙啦。林占愚按住魏青筠想帮他收拾东西的手:你这样我心慌。
魏青筠觉得匪夷所思,他偏过头,像看神经病一样打量着对方,心想:我不过是念着你辛苦想多照顾你一番,怎么还闹这出?
他推开林占愚的手,无比精准地评价道:我看你就是欠揍。
闻言,林占愚笑了,与在外面的进退有据不同,此时的他看起来憨态可掬:谁可不说呢。
魏青筠把手上的物件放下,坐到青年身边。
烛光模糊了很多,却也让有些东西变得愈发清晰。
魏青筠发现眼前的年轻人实在俊俏得过分,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宛如月初的弦月,笑得动人心魄。
他先前从未以这样的视角看待过林占愚,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林占愚说得对:这人确实是年轻漂亮。
师哥,林占愚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胳膊环住他的腰,以此跟他撒娇:你以后可别再欺负我了。
魏青筠却不承认:我疼你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林占愚本想细说一番,但由于罪状太多,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说哪条。
算了。他放弃了向魏青筠兴师问罪的想法,而是抬起头,轻轻在对方唇上吻了一下。
魏青筠笑了,任由这人吻他,过了一会儿才把人推开。
说正事。他问:出去了一趟,感觉如何?
还不错,我觉得他们都挺喜欢听的。林占愚仔细回想着:许是有当年从南京城逃出来的人在,师父的名号并非无人知晓。
说着他又想起了些旁的事:对了,我前阵子听说日本鬼子轰炸了美国人的海军基地,要跟他们打海战?
魏青筠点点头,他在收音机和报纸上也听说了这些事。
这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林占愚垂下眼帘:先前听人说,有些人为了躲避战乱,特意跑到美国去。可是你看如今,但凡天底下的地方,好像没有一处太平。
会结束的。魏青筠帮他把有些长了的额前碎发往两边拢了拢:一定会。
说罢,魏青筠起身想走,没成想林占愚却随着他站了起来,再一次从身后抱住了他。
随着时光变化的不仅仅是年轻人的心智,也有他的身子骨。当初瘦小的孩子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壮结实的青年,满心尽是朝气与希冀,两肩分外有担当。
怎么了?魏青筠好脾气地问:你还不歇着?
我能和你睡一起吗?林占愚试探地问:你不愿意就算了。
魏青筠转身盯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陪你躺一会儿。他说。
林占愚小时候经常与这人躺在一块儿,可如今的心绪与那时相比可谓大相径庭。
他侧身盯着魏青筠的脸,心里泛着密密的甜。
早年师父总说,咱们不被人家北方说玩艺儿的承认。魏青筠已经被他盯习惯了,这会儿甚至可以做到对此视若无睹:若是有朝一日,咱的名气能大到与北方的艺人同台出活,而不是总在人家面前低人一等,那才是圆满。
对。林占愚笑了:到时候再收一群小徒弟,多好的事。
友情提示一下时间线:1941年年底
第40章 叹流年
一群?魏青筠觉得离奇:你口气倒是不小。
徒弟多了,才能有更大的名气、让更多的人知道。林占愚说得理直气壮:若是只有咱俩,就算累死也跑不了几个地方。
行。魏青筠顺着他说:到时候先让学颐那小子拜你为师。
一言为定。林占愚赶忙应下。
好了,你早点睡觉吧。眼瞧天色渐暗,魏青筠坐起身来。
见魏师哥要走,林占愚心里不舒服了:我应该跟掌柜的说,让他安排咱俩住一间屋。
魏青筠无奈地笑了:说得好像前阵子死活不跟我住一起的人不是你一样。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林占愚不服气:怎能一概而论?
魏青筠本来都站起来了,听林占愚这么说,忽然很想逗一逗对方。
于是他猛地俯身凑过去,与这人挨得极近。
林占愚吓了一跳,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脸陡然变得通红。
魏青筠的目的达到了,遂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林占愚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扬长而去。
已经进入腊月,到了数着日子过年的时候。
林占愚的生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每天除了出活、照看孩子和留意鬼子的空袭,便是帮着菜馆的伙计们打下手。
他跟魏青筠白天轮流出去,几乎见不到面,到了晚上也不住在一起,于是原本打算得好好的一起生活硬生生变成了两地分居。
唯一不一样的是,清晨也好睡前也罢,他总能找到空闲偷偷跑到魏青筠身边,讨要到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对如今的他来说,这足以开心一整天,连做梦都是美梦。
腊月二十八那天,林占愚搬到了魏青筠的屋子。但这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乔鲤于大半个月前负了伤,不能再去前线。
做过手术在医院躺了一阵子,他被上级安排来吴记菜馆休养,掌柜的便让林占愚把房间让出来。
许久未见,乔鲤看起来极为憔悴。
小乔师哥,魏青筠在帮他们收拾东西,林占愚把人扶进来,很是心疼:这是怎么弄的?
没什么稀奇,再正常不过了。乔鲤挤出一抹苦笑。
小乔的东西并不多,片刻之后就收拾了出来。林占愚扶着他在床边慢慢坐下,这才注意到他还带来了一根拐杖。
魏哥,晚上咱哥仨聊一聊吧?乔鲤轻声道:我上次见你们还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
好啊。魏青筠不想显露出悲伤,他怕对方难过,于是拽来林占愚:小杆子,到时候你下厨,做点好吃的。
到了晚上,本来林占愚想给他的两个师哥取一坛酒来,却被魏青筠拒绝了。
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让他喝酒?魏青筠站在屋门口,按下对方的手:快放回去。
受伤了不能喝酒?林占愚不知所措。
对。魏青筠好脾气地解释:酒是活血化瘀的,你还想让他愈合吗?
原来是这样。林占愚说:那我只简单准备几个菜?
做些他爱吃的。魏青筠点点头:少放油盐。
很快菜就上来了。条件有限,他们只能吃一些家常小菜。但在此时此刻,这弥足珍贵。
你看,占愚都长大了。乔鲤说着伸手拍了拍林占愚的肩膀:当初他爬墙上屋,掉下来了你还能给他接着。如今呢?他要是再掉下来一回
他现在才懒得干那种事。魏青筠笑着打断他:一天到晚忙得很。
就是啊。乔鲤端起杯子,以水代酒跟魏青筠碰了一下:感觉还是昨天呢,结果都成了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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