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里进帐把贼骂,
拼着一死染黄沙。
纵然将我的头割下,
落一个骂贼的名儿扬天涯。
本是明日里进帐把贼骂,他却特意唱为今日。周围有人听出来了,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林占愚冷冷瞥了一眼那一队日本兵,也不知道他们听懂没有,直接鞠了个躬,冲人群摆了摆手:今儿就到此为止啦!
腿子活,相声里有学唱的作品
过门,京剧名词,相当于演唱的间奏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来自曹雪芹
本来以为今天没时间写了,但是,但是,但是,我竟然在九点之前肝完了明天ddl的东西。。。
第32章 挡枪子
那队日本兵确实没听懂,他们并非中国通,听寻常人用汉语聊天都费劲,遑论这晦涩文雅的戏词。
眼看这两个出活的人老老实实地唱了一段,此刻正准备收摊,再加上周遭人多,他们便也不好再为难,转身收队走了。
然而那个汉奸脸上却青一阵白一阵,林占愚看见他跑到领队跟前,好像嘀咕了许久,领头的日本兵还回头看了他俩几眼。
魏青筠也注意到了这些。他把胡琴收好,走到林占愚身边: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就动身。
俩人走得匆忙,没买到船票,只得走旱路。顺顺当当地出了南京城,林占愚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松了些许。
咱们先往西走着,魏青筠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在前面:等天亮了再找码头。
行,林占愚快走了几步:那个
他本想说,他们这回出来盘缠带得足,等后半夜或许可以找家旅店歇脚。然而没等他说完,周遭不远处砰的一声,猛然出现了一记枪响。
漆黑一片的夜色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而后裂口越撕越大,无数子弹在空中飞驰,火药把寂静的夜幕变得噪乱而明亮。
魏青筠从后面搂住林占愚的肩膀,让他弯下腰:快走,去那边树丛里躲一下。
好。林占愚赶忙应下。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战火竟然离他们如此之近。
他俩没有任何作战的经验,自然不知道如何判断方位。在他们就快到林子的时候,一群人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小心!林占愚回头看了一眼。
他经常见到乔鲤穿军装的样子,在南京待了几个月,日本兵也瞧见过不少。从衣着上判断,这些人是敌非友。
他生怕魏青筠出事,于是退了半步,死死护在对方后面。
还没等魏青筠反应过来,枪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这回离得他们特别近,震耳欲聋。
魏青筠被一个重重的力道推得踉跄了一步,转身却发现,他的小师弟倒在了地上。
占愚!他傻眼了,扑在林占愚身边,一抬手却发现,手上又湿又黏,竟是沾满了血。
往后的事林占愚记不清了,他那时已然昏昏沉沉,将近不省人事。
他只记得魏青筠焦急的面容,以及他自己心里并没有半分害怕的笃定。
命要紧吗?当然。
可那时候情势瞬息万变,他来不及衡量选择,只能凭着自己本心行事。
他想,师哥啊,你护了我这么多年,终于轮到我保护你一次了。
这是他最后的念想。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占愚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的右肩缠着绷带,这会儿麻药的劲头还没全下去,尚且觉不出多少疼。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想起,林占愚缓缓侧过脑袋,只见魏青筠正坐在他身边,看起来甚是憔悴。
师哥?林占愚愣了一下:我
这儿是战地医院。魏青筠轻声说:你受伤了,是你小乔师哥的同志们帮我把你送到了这里。不用担心,昨天大夫们连夜给你做了手术,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林占愚终于想起来,当时他为了护住魏青筠,扑过去替这人挡了一枪。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他扭头望了一眼,发觉这会儿应当是清晨。
也就是说,魏师哥大概一宿没睡。
你说你啊。魏青筠叹了口气,本想说你若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什么事都不会有,可他说不出口。
这人为什么救他,他再清楚不过。
你不用说了。林占愚知道他怎么想的:你搭救过我两回,乔家的墙头,安庆的冬夜,我都记得。我还你一次,怎么了?
他说得无比理所应当,就好像哪怕是把自己置于很可能有性命之忧的险境,他也在所不惜。
魏青筠有些不解,先前他以为林占愚对他的心意只是年轻气盛迷了头脑一时胡闹,可他没想到,这人能为了他干出这样的事。
虽然他曾经说过要把林占愚当亲兄弟看待,多年相处下来也确实如此,可他们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如今为了共同的生计在一块儿出活,将来若是有朝一日话不投机,说句不好听的,一拍两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亲兄弟也会为了钱财权力斗得你死我活,魏青筠想,这孩子去救他的时候,为何竟能半分迟疑都没有呢?
这可是命,是无数人宁愿卑躬屈膝丧尽天良,也想保住的命啊。
什么还不还的,我当初帮你难道是图你报答吗?看着林占愚虚弱的模样,他难免心疼:
你年龄也不小了,得知道惜命。这回运气好,只是肩膀中了子弹,下回若是打在心脏上,看你怎么办。
我知道,我还不想死。我就是觉得,我更不想你死。林占愚嘟囔着说:再怎么说我也是在沦陷区骂过日本兵的人。若是真一命呜呼了,到也不亏。
别总把死挂嘴边上,多不吉利。魏青筠无奈:你饿了吧?我出去给你买些吃的。
魏师哥买回来一份清淡的热粥。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给病人吃。
这粥很香,林占愚吃着,忽而想起了当初在南京,有一次他感染风寒,魏青筠照顾了他一天。彼时魏师哥也给他煮了粥。
他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了,直到魏青筠不耐烦地说:你还吃不吃了?
林占愚赶忙应道:吃。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对魏青筠的感情很复杂,有心疼,有依赖,有涕零的感激,亦有仰望与倾慕。其中单拎出一条来都能成为他想跟魏青筠一辈子在一块儿的理由,更何况这些尽数交织着,剪不断,理还乱。
但是魏青筠对他的感情却很简单。林占愚现在摸清楚了,这人对他向来表里如一,说的都是真心话。
于魏青筠而言,他很重要,是宛如亲兄弟一样的人。他们永远是彼此的依靠。
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魏师哥的心意纯粹而深沉,能一辈子护着自己、包容自己,却唯独不会把他当做爱人看待。
哪怕林占愚很确定,如今他是除了血脉相连的魏学颐之外,于魏青筠而言最要紧的人。
咽下最后一口粥之后,他盯着对方的脸,轻声道:师哥,我想问问你,你当初为啥喜欢学颐他娘啊?
魏青筠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眼对上林占愚的视线:合着我之前跟你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是吧?
还不让人问了?林占愚尴尬地笑了两声:算啦,我想睡一会儿,你也歇歇吧。
行。魏青筠叹了口气,把粥碗放到病床边的柜子上,起身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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