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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走了,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长大之后就拼命挣钱,想带她过好日子。所以她查出癌症的时候,我吓得整晚睡不着。」
「我那时候就觉得,她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来,我一个人没办法生活;所以我让她忍住病痛通过测试……」
她声音断断续续,用手捂住了脸。
「我现在才觉得我错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她那时候那麽痛,我应该放她走的。」
「他们的生死,好像不该我们决定,我妈那麽胆小一个人,被我关在那样虚拟的世界里,她得多怕啊……」
我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她,手擡起又放下。
「如果再来一次,你会怎麽做?」
这个问题下意识地问出来,我甚至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她擦干眼睛坐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再来一次,我想让她平静地离开,如果很痛苦的话,如果她真的不得已离开的话,那就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
我顿住,缩在袖子里的手颤抖不已。
或许懦弱的是我们,无法坦然面对亲人的离开,所以用这种卑劣的技术和手段强迫他们留下来。
她擡头看我,忽然问:「你呢?」
这一刻,我好像无法欺骗自己,看着脚尖忽然就回想起那段昏暗的日子,心底那种窒息感依旧存在。
「我……」
「似乎做不到。」
她一愣,眼底划过了一阵我看不懂的情绪,最后也只是垂下了头。
「我理解。」
其实刚才我忽然想起来,家里似乎还有一个上次监测複制的数据盘。
里面是安安和李梅芝的数据。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或许可以将李梅芝的数据重新啓动。
但现在……似乎没有那个必要了。
我站起身,打算把选择权交给她自己。
「你现在有空吗,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回去的车上,李晓晓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她看着窗外冷不丁问我:
「周老师,Angle还会照常啓动吗?」
我看着手机上陈年给我传过来的调研报告单,沉默了片刻。
「会。」
我知道这是一件自私的事情,也清楚人应该接受任何事物的离开并且给予尊重。
但是做不到的人太多了。
何况正如陈年说的,公司为Angle计划做了太多,中途停止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这就是人性。
她没再说话,跟着我走回家。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后续你可以自己处理。」
我转身走进书房,拿出存放数据的硬盘,保险起见还是翻出了一个小型的AI音响,把硬盘插了上去。
万一李晓晓想选择重新开啓的话,得看看这数据还能不能用。
组成一个意识AI形态,一共需要三个主要元素。
Angle代码,测试人员的意识数据,以及一个可以交互的媒介。
为了确保正常使用,我把硬盘插在音响里试了一下效果,随口说道:
「你好妈妈。」
我之前测试过她的数据,根据不同的场景,李梅芝给出的回答一般是「吃饭了吗宝贝」和「今天开心吗」这种关心类型的回答。
然而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
我再次重複:「妈妈,你好吗?」
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电流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
「让我……解脱。」
07 另一个世界
听清楚这四个字,我脑海中「嗡」地一声,彻底炸开。
「这……怎麽回事?!」
李梅芝的数据怎麽会变成这样?
自从上次测试过数据之后,她的意识在硬盘中被激活,然后就一直陷入沉睡。
难道在沉睡中她也发现了虚构的真相?然后冒出了试图解脱的想法?
我刚想拔出硬盘,可传输的电脑上忽然一阵红光——
排列整齐的代码猛地变成一片空白。
所有的数据被乱码替代,接着后退消失。
「这!怎麽会这样?!」
仅仅是片刻,所有的数据都被抹杀,硬盘中的数据被自我摧毁了。
李梅芝自己摧毁了自己的程序。
电脑上红色的亮光像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错了。
一切都错了。
李梅芝的意识中带有自我摧毁程序,那就证明从最开始录入数据的时候,她就带着强烈的自杀念头。
因为太痛苦?
现在已经没时间想原因了,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虽然安安作为Angle的母体代码,可以跟所有的数据互相传输,但子数据也是都具有关联的,也就是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