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一捻浓眉:“不信?”安兆君:“信的信的。”她亲眼见到七八米长的老虎变成眼前这位红发中年人,他说明天天会塌,她也信。“活下来不是一种罪过,毋需自责。”老陆勾勾手,故技重施隔空取走她手里的酒壶,“能在那时候挺身而出,勇气可嘉啊,年轻人。来。”安兆君彻底醒了酒,轮番按压着红肿眼皮,目视酒壶晃悠悠飞向老陆,嘴唇开合两下,想说什么,却又咬了咬嘴唇,干裂惨白的唇多了点血色。“过来。”老陆催她。安兆君这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走去。“你挽救了一场大灾祸,对得起老人的托付。”老陆拍拍她肩膀,似有深意地瞥了眼池渔。“灾祸?”安兆君没明白他的意思。“以后你会知道的,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没有烦恼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再睡一觉。”池渔别过脸,舌尖顶起一侧脸颊。——老东西又来这套,净给人玩虚的。她拿出手机,把联系过的几个心理医生的名片推送给安兆君,附言:可远程交流。这里网络信号断断续续,池渔看着小菊花一直转,直到屏幕暗下去。安兆君在很远的地方回头看,面目遥不可辨,但从越来越轻快的步伐看出她如释重负。“她的心结打开了,你呢?”老陆拧开酒壶盖,嗅一气,而后往嘴巴里倒了少许,有滋有味地咂咂嘴。池渔遥望与茫茫黄沙同一色的天幕,晃悠着悬在石墩外侧的腿。左脚鞋带散开了,她屈膝踩在石棱上,弯腰系好。半晌,反问:“我什么?”“陶……”“梼杌。”池渔抢过话,“我真是把自己丑死的上古凶兽梼杌?”老陆斜眼看她,“你觉得你像吗?”池渔毫不犹豫地:“不像。”老陆笑:“得亏不像。”“唔……但我跟梼杌有点关系,你说过的。你跟林鸥跟小阳说过的。不过这不重要。”池渔双手撑在背后,凝视老陆如气浪沉浮摇曳的红发,“刚刚你说两千年前看着最后一只肥遗鸟走,走去哪里?死了吗?”“走是走,死是死,区别大了去了,小渔儿。牠入画了。”老陆说着,四下张望,指向南方,“入画的地方就在那儿。”池渔顺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沙尘滚滚,“那是哪里?”老陆说:“昆仑天门。”“你真是给西王母守门的?”老陆迟了半拍问:“谁告诉你的?陶……”“查到的。”池渔咳了声,“好多古书都这么写,你就说是不是呗。”“是啊。”老陆低沉地笑了声,像是回忆起往昔峥嵘岁月,挺了挺胸,“舍我其谁!”“老陆真棒。”池渔捧场地鼓掌。老陆余光乜她。她比方才的年轻人精神饱满,灵台一片清明。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找不出丝毫梼杌的凶戾煞气。初见时的滔天杀机洗濯一空。但让老陆喜忧掺半的是,太空了。照她所经历的种种,无论如何,都不该是无悲无喜。“昨天林鸥把那台小电视里的视频放给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