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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回见到她的时候,还是父亲的生辰。那时候颜家的版图从内腹扩到了西部,离他父亲拿下西北的雄心,又近了一步。远近闻名的政客巨贾都来贺寿,包括东部那位知名的银行家合钟明。
哪怕颜府这样的人家,见到合钟明,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因他能在东部将金融业操持起来,背后掺杂了不少洋人的势力。东南的每一个租界,都有他的银行,他的托管,寄存一只京巴狗,都得付掉普通人家一年花销。在这乱世里,他卖的是稳妥,是保全,便开得起高价。
当今打天下的,不只是靠兵,其实更靠钱。拿不到钱的政府,财政部、教育部、七八十个部门,就是摆设,就是笑话。这也是为什么他父亲去娶盐商的女儿做老婆。
他那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个军校刚刚毕业的小孩子,家里的军权,自然早被大哥的势力霸去了五六成,母亲的娘家,嘴上说的亲厚,但也仍旧观望,观望他有多大的本事。
这种年岁,每个人都是墙头草,都是赌徒,都拿着手里的注,生怕下错了。
合钟明没有住在外头,而是住在颜家最好的厢房里,于是他这次去拜访,也十分便利。
他已成年了,再不是父亲母亲可以带在身边提携的小孩子,他得自己去结交,自个儿去拓展人脉,直到这种事儿做的多了,做的惯了,便会有人主动来找他。
他进了院子,刚想叫人通报,却停住了。一个风一般的绿影子从他眼前过去,又跑到他身后,让他趔趄了一下。
他回过神,合老爷子举着拐杖从厢房里跑出来,也顾不得招呼他,要去打他身后的那个人,“你给我出来!”老爷子一面喘着气,胡子都气地要飘起来,“我今天非打死你!”
他身后传来笑嘻嘻的声音,清脆的,一点也不怕,“我不要,”她抓了他的袍子,又躲了躲,“您都要打死我了,我可不要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回了头,带一点诧异,不自觉微微睁大了眼睛。从没有哪个女子的美貌,是张扬又纯真的,她穿一身湖绿底绣蓝花的圆襟绣袍,眉眼精致,又有内陆女子少见的纯粹。颜家这样的府第,也从没有哪个女子像她这样,一个人便能笑做一团,眉里眼里都是快活,都是天真。
她这样笑着,叫他也不自觉弯了嘴角,一面笑,一面不自觉冲她点点头,有一些礼貌,又有一点放低了姿态。
他大约从第一眼开始,就很想同她留一个文雅的形象。可没想过她见了他笑,反而板了脸,然后捏了鼻子,做了个鬼脸,便松了手,跑个没影了。
她叫雪朝,大雪天生的,小时候身子不好,她父亲便带她去了东南亚。雪朝喜欢阳光和大海,并不喜欢潮湿的信州城,恨不得树荫下头,都是阴冷。可新鲜的地方,同她而言,总有许多的新奇,她这样的样貌和性子,自然不多时便有许多朋友,时常躲着父亲的棍棒,便跑去同许多大学生一起玩。
她那时候不过十四岁,内陆的江河湖泊都是新鲜的,在外头玩的开心了,便抱着电话机同她哥哥叽叽喳喳不停,有回说她父亲带她去了一座有名的城楼,她哥哥问她,是叫什么楼,她却记不清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又岔到别的话去。又说她去了信州大学,里头的建筑是没见过的,明明是中式的建筑,却按教堂的十字架构设计群落,八角飞檐和湖光涟涟,都是南亚没有的,于是她抱着电话同她哥哥撒娇,“我以后也要上大学的。”
她哥哥是道胜银行的总经理,平日也很疼他的小妹妹,于是也笑着答应她,“确实该去读一读。”
她转了转眼珠,拉长了嗓音问他,“那爸爸不让我去呢?”
“爸爸怎么会不让你去?”她哥哥听出来她在撒娇,“哥哥也能送你去的呀。”
于是她欢呼起来,像个小麻雀,一个人又开心了许久。挂了电话,附近的女学生邀请她去排演一出剧,她英文很好,又喜欢出风头,自然答应了。
府里都知道来了个漂亮爱闹的小姐,有心接触的,却抓不住她,去找她父亲约见,她父亲总是摸摸胡子,一面笑,一面摇摇头,带着江浙的口音,“你问我?我也抓不到她呀?”
雪朝还欠她父亲好几顿打呢,于是她更有了到处去玩的借口,大学的戏剧社找她做女主角,排练的是小仲马的歌剧《茶花女》,她一听是女主角,也管不得是什么角色,便蹦蹦跳跳着,打算去艳压全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虽然法语磕磕绊绊的,但也好过了一群大学生,可扮演玛格丽特叫她犯了愁。玛格丽特是哀愁的,悲惋的,可雪朝总是快活的,带着一身的精气神,半点也不像个有肺病的人。于是剧院的同学也看不下去,劝她先回去,好好读一读剧本,体会体会。
她从来都是顶聪明的那个,上学时也只有被夸聪慧的道理,如今她受了挫,回了家也十分丧气,一个人找了个树林子,想去照那些大学生说的,好好体会。
原本雪朝心情不好,指不定这能练出玛格丽特的愁绪,可她一唱起歌,又开心起来,恨不得唱成了南亚的歌舞剧,
雪朝唱的是同阿芒父亲的那一出,不过练了几回,已不用看词了,于是她唱的越顺畅,便更加洋洋自得,觉得戏剧社的那群人忒没有眼光。
等她唱完了,自我满意的呼了口气,打算回去,同她父亲卖弄一番,却听见一声笑。
雪朝可不会因被人听到而忸怩,她是要登台做女主角的,于是她回了头,插起腰,瞪圆了眼睛,凶巴巴的,“你笑什么?”
那男子从树后走出来,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文雅,又有些面善,可雪朝觉得她同戏剧社的同学一样没有眼光,不然怎么会听了她唱歌,还会笑。
如此她想了,还高傲地扬起鼻子,觉得同这样没有品味的人,最好不要说话。
那男子摸摸鼻子,却还是笑着的,嗓音温和,“明明是幕催人泪下的剧,怎么叫你唱了,像《麻姑拜寿》似的?”
雪朝没听过《麻姑拜寿》,于是放下手问他,“那是什么?一个长了麻子的姑娘吗?”
对方听她这样将,又笑起来,他一口白牙,让雪朝看了怒从心起,“哼”了一声,十分不服气,“我爸爸说不要轻视别人无知,你这个样子,真是没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指责了,便觉得出了气,她不是不饶人的性子,也不愿多同他纠缠,转了身要走,却被人拉住了。
那男子倒不笑了,收敛了神色,同她道歉,“是我不对,我同你赔不是。”
他眼里又带了笑意,“你是在排练戏剧?但你这样的唱法,可不会过关的。”
雪朝听他这样讲,也顾不得方才,一个人叹了气,耷拉了脑袋,“我也晓得,”她走到一旁的大石头,坐上去,垂头丧气的,“你听过《茶花女》吗?第一出,多热闹,多快乐,怎么到了后头,就这样了呢?”
他总到她跟前,耐心同她解释,“你想一想,阿芒的父亲来求她,她如果不离开阿芒,阿芒的妹妹就不能出嫁了。”
他也坐到她旁边去,带一点感伤,“玛格丽特最知道因为名声,不能体面地嫁给喜欢的人,有多痛苦。”
“嗯……”,雪朝在他身旁思索了许久,甚至皱了鼻子,终于还是放弃了,低了脑袋,颓唐道,“可是我不知道呀……”
也对,她父亲不过一儿一女,自然疼她得很。听闻她小时候,什么价值连城的玉珠子,都当弹珠来玩,想来过几年同她求姻缘的,也不知如何的多,于是她身旁的男子也无奈地笑起来,“那可怎么办?你这样唱,观众会拿橘子皮砸你哦?”
她被他吓唬住了,原本是想出一出风头,雪朝可不想被扔橘子皮,爸爸和哥哥会笑话死她的。于是她抿了抿嘴,坚定的,“那我便跑了吧,我让爸爸说我生病了。”
于是雪朝又快乐起来,耍了无赖却仍旧摇头晃脑地得意,“反正我也不是他们大学的,他们也找不见我。”
她想了想,又补充,“我以后也不要上这所大学,过几天我走了,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我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听到她要走,笑容也不自觉消失了,雪朝却偏过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了眼,又笑了笑,有一些勉强,“我叫颜徵楠。”
她大约很快就会忘记他,就像那些同她笑过闹过的大学生一样。
雪朝点点头,又问他,“正男?你是日本人吗?”
她又学起日本人说的中国话,“立本”,“立本”地笑个不停,颜徵楠也觉得轻松起来,同她纠正,“不是,徵服的徵,楠木的楠。”
“徵楠……”雪朝一边晃着小腿,一边念叨,然后同他显摆,“我晓得,宫商角徵羽的徵是不是?”
其实是她昨日在大学旁听,才偶然知道的,颜徵楠倒也真的被她唬住了,服气地点点头,“原来你是识字的。”
雪朝却听不出他话里的揶揄,又骄傲地扬起下巴,看了天色,忙跳下大石头,“啊呀,我约了和哥哥讲电话的。”
颜徵楠还要叫她,她已跑的没影了,落日从树叶的间隙里洒下来,撒到他伸出来的手掌上。
他收回手,又温柔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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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朝长到了16岁,在沿海的某一所大学里读到大学一年级。她生的美,性格又张扬,一面受人爱护,一面又难免受人嫉恨。可她也不在乎这些,她那时同教法语的教员打的火热,外头的人说她,她也不管,总归说的过分了,她父亲自然会压下去。
她承这些优越和爱护,过的无忧无虑。嘴碎的说她早晚要去嫁给那个洋鬼子,她也不以为然。她虽然自幼受这种簇拥,却开窍的很晚,暧昧对她而言,是一种很有趣的消遣,并没有逾矩,也没有不堪。
“我不过是想好好学法语罢了,”雪朝嘟着嘴同她哥哥争辩,“你也知道那些女孩子,除了想着嫁人,并没有什么正事做,便知道编排我。”
她哥哥虽然面上训了她几句,扭了脸却同她父亲说好话,“她年纪小,便放纵一些。”
合钟明却忧虑,租界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他原本是各方逢迎的,德国人的好处也给,俄国人的便利也通,才能相安无事这些年,可是风云朝夕变幻,清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了。
每年都有一批又一批的商人从富庶一方变得穷困潦倒,这不是商业的好年头,也不见得是金融业的。
赶巧有人同他提了亲,求亲的少爷年龄合适,品行据说也端正,是个很好的人选。聘礼是南方八省的金融便利,成了姻亲之后,关税、盐税,所有的收入,都会存到合家的银行。八省的商业和财政,这是笔天大的买卖。
洋人的生意之所以难做,便因为各国的势力永远有冲突,永远有计较。可是南方八省不一样,是一个铁蹄下面的,只要军政府不倒,他的生意就不会倒。
他儿子劝他,“我们原本就是做战乱的买卖,到了那边,也不一定就能做起来。”
合钟明知道做哥哥的舍不得委屈妹妹,他自个儿也不舍得。可是这年头,处处人心惶惶,处处都是战乱的买卖,更何况垄断一方财政和一般的生意,是不一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还是心软,叹了口气,遂了做哥哥的意思,“再拖一拖,”他又挥挥手,对他儿子道,“管一管你妹妹,这一回不嫁,也要有下一回,在这么胡闹下去,早晚要出事情。”
可世间的意外,并不会等你成熟了才来。
合家有户交好的人家,大少爷素来喜欢远游,这回听说是从西藏回来,在家里办了舞会,邀请雪朝过去。
雪朝虽然不喜欢他妹妹,对这个人,印象却还不错,她素来喜欢跳舞,便欣然赴约。
那位大少爷对她也很热络,虽有些年没有见了,说起当年的事情,也很温情,同她说了会话,又拿出个礼物,笑道,“我既然出去玩,便带了东西给你。”
雪朝讶异地接过去,又笑着谢他,她从来都喜欢拆礼物,多大年龄都一样,瞧她这样欢欣的样子,那位大少爷也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而他身边的妹妹阴阳怪气地说了声,“我怎么没见到礼物?原来心思都花到别人身上去了!”
雪朝看了她一眼,在别人的舞会上,却没有同她计较,只是自顾自地开了礼盒,然后“呀”地叫出声。
是把精致的小藏刀,绿松石有致地铺在上面,还有她喜欢的蓝宝石镶在刀柄。她父亲是不会买小刀给她的,因怕她伤到自己,雪朝举着那把精致的礼物,睁大了眼睛,“是真的刀吗?”
她小心翼翼地去开刀鞘,她身旁的人也探过头去看,一面笑着告诉她,“是真的刀,”他又偏头看她,有一些羞涩,“你是女孩子,要保护自己的。”
他们这些富家少爷小姐,并不意识到武器的真正功用,反而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去看刀锋如何的利,能不能削铁如泥。有人揶揄,“你这个人,同女孩子送把刀,什么意思?”
“我很喜欢呀,”雪朝摸着刀柄,很喜欢上面的装饰,她笑起来,朗声道,“多好看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证明她的喜欢,雪朝干脆把那把小藏刀,放到了腰间。她舞跳了一会,有些累了,便去椅子上坐一会,有佣人来喊她,说大少爷约她到后花园见。
雪朝向四周看了看,确实方才便见不着那位大少爷,原来是躲起来了,她想了想,便跟着她去了。
那佣人带她沿着回廊去走,雪朝想着大少爷要找她说什么,莫不是表白,这教她有些犹豫了,虽不大想去,可似乎当面拒绝比较好。
等她回过神来,佣人却带她到了一个偏僻的厢房。
她还要说什么,抬了头却被突然被推到砖墙上,让她脑子“咚”得懵掉。她顾不得痛,一个带着汗臭酒臭的人朝她扑了过去,雪朝一时傻了,喊叫起来,向那佣人求救,那佣人却早已经不见了。
那是个洋人,满嘴说着“Baby”,嘴巴往她身上蹭,雪朝慌乱地推着他的脸,他的鼻息如此恶心,教她吓得眼泪要下来,可她被压在墙上,身上的裙子还被对方疯狂地撕扯。
她怕急了,情急间想到了身上的小藏刀。
雪朝再不敢犹豫,兴许再犹豫下去,便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于是她拔出了腰间的藏刀,冲那个人身上刺了下去。
她只刺了一下,那人便停下来,低头看着身上的伤口,又抬头看了看她,似乎也很疑惑,然后缓缓地倒下去。
他身上的血方才染到雪朝身上,她身上那件黄色的旗袍马甲被染上了血红色,雪朝看到自己满手的鲜血,浑身上下抖个不停,叫也叫不出声,她很想吐,又不能耽搁在这里,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去找爸爸和哥哥。
所幸雪朝从后门跑的出来,并没有惹人注意,路上又刻意地遮掩,才跑到家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一进门,“哇”地哭出声,手里的刀子也掉到了地上,她身上的血,和刀子上面的血,教她爸爸也吓坏了,颤巍巍地快步过来,“这是怎么了?”
再往后的事情,她已记不清了,佣人帮她洗了澡,她便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地。她哥哥来看她,她也只是安静地流着泪,口里含糊着,“我杀了人。”
他们夜里找人出去打听,如果只是普通的洋人,便打算付钱压下去。她哥哥也出去打听了,发觉事情不这么坏,又十分坏。
那个人并没有死,让佣人给救了。如果只是受伤也还好说,可是受伤的是个洋人都督的小儿子。
还素来是个同合家不对盘的都督。
雪朝第二日知道人没有还活着,也回过神来,想起来那户人家的妹妹,便是素来和她过不去的那个,确实有个这样的追求者,大约是被她灌醉了诱哄来的。
她又想到平日里那位女子为了法语教员同她阴阳怪气,事情便十分明了,大约那女子本心是想她失了身子,这么看来,真是十分恶毒。于是她喊着,“我知道是谁在搞鬼,”她坐起来,正巧她父亲从外头回来,雪朝爬起来同他喊,“爸爸,我是无辜的,是有人害我,我知道是谁。”
她父亲看她的表情很古怪,却没有说话,雪朝便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地说了,她昨夜没有睡,眼里都是血丝,她父亲听完了,却只是摸了摸她头。
雪朝疑惑地看他,不晓得他为何是这样的神情。她父亲却哽咽了,“孩子,一会收拾了东西,爸爸把你送到南京去。”
她以为是送她去避风头,委屈地叫起来,“做错事情的不是我,为什么要我走?”
她父亲再忍不住,滚了滚喉头,红了眼睛,“到了南京,下个月,便嫁到信州城的司令家去,是他家的三少爷,我们从前去过他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雪朝傻在那里。
半晌,她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颤抖地,“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外头已经风言风语了,说她同洋人搞不清楚,还伤了人。这件事再不是她爸爸和哥哥可以庇护的了她,更何况涉及到洋人的高官,指不定把她家里也拉下水去。从前他们去南方,军政府地给他们薄面,是因为他们的命脉、势力不在南方,可东部不一样,当权的想要拉下一个家族,不过是时间和机缘的问题。
她被塞进开往南京的汽车,她哥哥亲自做司机护送她。临走了,雪朝却忍不住开了车门,红着眼睛,问合钟明,“爸爸,我要是以后跑回来了,你会不要我吗?”
合老爷子再忍不住,捂住了脸,诚然这是最好的法子,保全了雪朝也保全了合家,有了南方八省力量,兴许他们还有更好的活路。可是他心亏得很,觉得自己卖了女儿。
他甚至不敢去看雪朝,而是上前把车门推进去,然后冲他儿子挥挥手,哽着嗓子催促,“快走,快走。”
雪朝哭着喊他“爸爸”得声音越来越远了,像她小时候第一次远离父亲,追着他的汽车,哭成了泪人儿。后来他便再不丢下她了,去南亚做生意也带着她,去哪里都带着她。
可他的小女儿还是离开他了,这么仓促得,没有一点准备的。
合钟明弓了身子,佣人扶着他往回走。
这个宅子里,姓合的,便就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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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徵楠给出的聘礼,八个省的财政和金融,让合家垄断一方的银行业,便是他三年来积蓄的所有力量,他母亲骂他太鲁莽,他虽一面敷衍着,“有了合家的助力,这些东西算什么”,一面又忐忑,觉得这些东西,同雪朝比,仍旧轻了,让他有被拒绝的风险。
可他总得试一试,不去试一试,她不定要嫁到谁家里去。东边的消息来了,他一个人忐忑了许久,拿了电报,一时间反而不敢去看。
可电报里是好消息。
合家只有一个要求,下个月成亲。
雪朝在南京的宅子里,过的自然不快活,婚礼要准备的东西流水般的往她家里送,叫她看了心里烦。她哥哥来看她,也是叮嘱她,“以后嫁过去了,不必做小伏低的,我们没有欠他们的,也没有占他们的便宜。”
光她的陪嫁,便走了一条街,绝不让人说了闲话,从而让她受委屈。雪朝却把面前的蛋羹推开,生气道,“我自然不必做小伏低,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
她想了想,声音又低了,委屈的很,“可爸爸呢?爸爸是不是不信我?”
合雪闻没法同她解释,这世界的公正,早就无处寻了,有的只有算计和权谋,势力大的欺凌势力小的,从不讲什么公正。如今她遭人算计,家里的势力又护不住她,便只有给她寻一个安稳的地方。
他又宽慰她,“那个三少爷我见过了,是个很好的人,才干也没得说,从前也去法国留学过,”他摸着她妹妹的头,努力让她宽心一些,“你同他,兴许有话聊。”
“去法国留学过,便有话聊了吗?”她撇了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爸爸答应过我,叫我以后做个女冒险家,遇到喜欢的人再结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仰了脸,神情凄惶,“哥哥也答应过我的,你们都说话不算话了吗?”
可婚仍旧要结,陪嫁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她便上了去信州城的汽车。上一回她去信州城,还是欢欣地,雀跃地,这一回却忍不住想哭。
可她却不能哭,雪朝咬住了自己地嘴唇,往后便再没有人护住她了,她一面握了握袖子里地东西,一面决心坚强起来,把日子过下去。
她便这样撑到了夜里,漫长的等待让她思索了许多事,也下了许多决心。等到面前有了一个人影,那人把她的盖头掀起来,她的心猛然一紧,灯光照到她脸上,神色也看起来十分严肃。雪朝抬眼看那位新郎官,简直像在看仇人。
新郎长得不算难看,冲她笑了笑,看起来很和善。虽然生的不差,却也不是让她心动的地步,毕竟从小她身边,有太多长得好看的富家男孩子。旁边的丫鬟送上交杯酒,她也僵硬着,同那人喝了,完成任务一般。
那男子呼吸间的酒气,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一时没有忍住,眉头皱起来。
雪朝面上的厌恶简直不能再明显,叫颜徵楠一时也局促了,没有平时机敏的样子,反而有些傻,让雪朝看了,觉得他是那种愚讷的男子。
等人都出去了,她心里便更加紧张,不自觉握了握自己的袖子。
那新郎坐到她身边,反而教她更紧张了,仿佛为了安抚她,他轻声问了问,“你不记得我了?”
原来是熟人。
雪朝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并不能每一个都记得,可既然是熟人,便有商量的余地,她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同父亲在南亚做过这么久的生意,谈判的技巧是她血液里的本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她努力放松了神色,做出亲厚的样子,“哦,好久不见。”
她以为是从前和她一道玩的大学生里的某一个,颜徵楠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并不记得,于是又开了口告诉她,“我叫颜徵楠。”
“徵是徵征服的徵,楠是楠木的楠。”
“同宫商角徵羽的徵,也是一个字。”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告诉她,叫雪朝听了,也觉得很熟悉,可是她还是没有想起来,只好点了点头道,“好名字。”
她果然已经忘记了。
他想。
雪朝努力笑了笑,同他套近乎,“我听闻,你是留过洋的。”
原来她也去了解过他,颜徵楠笑着点点头,心里生出一点期待,想知道她都了解了多少。雪朝看了,便忙不迭地出口,同他讨商量,“那你大约也很讨厌包办婚姻,我也是一样的。”
他怔了,叫雪朝以为是默认,于是亲切地拍拍他地肩膀,同他道,“我也是很讨厌包办婚姻的,这样,我们便做形式上的夫妻,你尽管去找小老婆,便是把我休了,再娶一个,我都不在意,怎么样?”
颜徵楠看着她,神色凛了凛,合家要求下个月成婚,他不是没有怀疑,他母亲也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他那时候想,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更要护住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雪朝说这样的话,却叫他真的以为,她心有所属了,他在外从来都是杀伐决断,才会有今天的位置,可是雪朝要求他,他又很容易心软。
大概第一眼不自觉放低了姿态,便容易低微。
她看他不语,心里也很乱,正想着接下来的说辞,颜徵楠突然靠近她,要说什么,她一时害怕,拔出了手里的小藏刀。
雪朝并不愿意用这把刀,因有着实在阴暗的回忆,她也不愿意伤人,于是也带了哭腔,“我是不会叫你碰了的,我都不认识你……”
她往下却说不下去了,只兀自地哭了起来,颜徵楠的脸色却陡然变了,因他看到了刀柄那里,有一处没有擦干净的黑色血迹。
他是军人出身,对这些事情最为敏锐,这把刀看起来是她贴身藏着的,她这样的女孩子,也不会亲手拿它杀什么动物。
再加上她父亲急着把她嫁出去,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心里突然怜惜,于是放缓了语气,“我不会碰你。”
雪朝抬眼看他,眼里含着泪,让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两只手都举起来,叫她放心,“照你说的,做名义的夫妻,”他又安抚般地,语气轻柔地承诺她,“我不会碰你。”
他人很好,雪朝虽觉得他很好说话,一面心道他大概是耳根子软,于是又觉得他不是她理想中的男子汉。总归她不喜欢他,于是他如果强硬,便是个土匪,如果和善,便是个懦夫,到底如何,雪朝也不在意,不想把他放到心上。
她一个人费了劲,用被子把床分成了两半,然后跳到另一边,指挥他,“你就睡那边,一人一半,我很公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颜徵楠也没有说什么,便躺下了,他此时神色已经如常,甚至颇自然地同她说了晚安,大约已决心徐徐图之。雪朝从来没有同别的男子同床过,熄了灯,月光照进房间,她却仍旧睡不着。
她背对着颜徵楠,总觉得古怪,翻过身子,正好对上那位新郎官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闭眼睛?”她有点凶,颜徵楠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回她,雪朝想起哥哥叮嘱她的话,气焰更加嚣张了,“我背对着你睡,你也要背对着我睡。”
她便这样盯着他,毫无半点怯懦,叫颜徵楠也不自觉乖乖地翻身过去,于是雪朝满意了,又睡回去。
可异乡的夜总是让人神伤,雪朝想起坑害自己的那个女子,便恨的牙痒痒,又想起许久未见的父亲,鼻头猛地一酸。
便是她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雪朝这几日只顾的同哥哥赌气,气哥哥从前承诺她的话都不作数了,可没想过以后,等哥哥回了家里,她便见不到了。
于是静谧的夜里,雪朝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起初她还想忍,可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忍的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新郎官,让他翻身就翻身,不是她心里男子汉的样子,往后还不知道要如何生活。
雪朝带了怒气,自然看颜徵楠不顺眼,她又觉得如果不是他刚巧提亲,她也不至于要离开爸爸,兴许可以被送到海外呢?她心里虽知道这样反而会害了家里,却仍旧忍不住讨厌他。她这样一边哭,身后悉悉索索地,似乎是那位新郎官要翻过身子,想要看她怎么了,却被她带着哭腔喊住,“你不许翻过来!”
她虽然带着哭腔,却架势很足,颜徵楠停住了,她又带了一点娇蛮,“我才不要你安慰呢!”
雪朝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谁晓得你要做什么?”
自那件事后,她便恐慌一切陌生的男子,雪朝两只手抓紧枕头下的小藏刀,一个人哭的更厉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哭的累了,便迷迷蒙蒙地睡过去了。
朦胧中有个人同她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在她耳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爱情让人卑微
上一章不是嫁给“二少爷”是“三少爷”
没有什么抢嫂子地戏码了2333
颜家大哥二姐三少爷四少爷
就这四位啦
以及上上一章是小仲马的《茶花女》
我怕不是猪油蒙了心了
为表歉意这章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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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年岁的金融业,往往都同军火走私有关系,哪怕合家刻意规避了一些,也仍旧发的是战争财,持的是交战时最紧缺的东西,洋人兴许不在意,但内陆的军阀却不同。
雪朝的家世,是颜家要把她好生供起的,不只是颜徵楠的母族,为了军权,和南方的财权,要同合家搞好关系,便是老司令,也要为这份婚姻让步。
她起初觉得忐忑,因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拥有一重全然陌生的身份,新婚的第二天,她知道会有人去看床单上有无血迹,一个人拿着小藏刀,对准了手指,又犹豫了许久。
雪朝自然很怕疼,小的时候,她连打针都不要,要爸爸抱着同她讲故事,才会好好地去打针,洞房花烛夜要流多少血,她也不晓得,是不是越多越好?那要割多深的口子?
她一个人思索,苦恼又狠不下心,她还在同自己打气,颜徵楠却将她手里的小藏刀拿去了。雪朝失去了防身小刀,急着要去夺回来,可三少一眨眼,便将自己拇指割了个口子,然后极利索地往床单上抹去。
雪朝还傻再那里,三少举起那把刀,对着阳光,上面的锋芒,让他微眯了眯眼睛。
他并不想还给她,但大约这是她的安全感,何必让她不好过,于是他又看了看,还是交过去了。
雪朝忙将它夺回去,像个夺回了猎物的小狐狸,将它藏好了,瞧了瞧他手上的伤口,又有些心虚,“你痛不痛?要不要包扎?”
三少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小伤而已,”他找了帕子,将它止血,又说道,“以后便是同伙了,遇到事情,便找我分担。”
他偏了头,刚好对上雪朝凑上去看他伤口的眼睛。他俩呼吸近了,让雪朝蓦然不自在,又小兽一般警惕地退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少也不在意,止了血,便向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嘱咐她,“一会要奉茶,母亲很好说话,大太太有些严肃,你不必怕。”
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也渐渐发现颜府对她的宽厚。自然她那位“同伙”的丈夫,对她更加纵容,她要转学去信州大学接着读,也叫她转了,科系也照她的意思安排。雪朝喜欢骑马,三少还选了贴身的士官陪她,照理说她该感念,可雪朝一面觉得新的生活其实不坏,一面只觉得三少好说话,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府里的宽厚,雪朝心里也明白同她家里有关系。她自小受惯了优越,旁人对她的网开一面也好,格外关照也罢,都是她习惯了的,如果没有,她仍旧快活,如果有,她也不见得多么感激,因她心里多半觉得父亲和兄长会料理好,并不会欠了别人的人情。
颜家的女眷,除了姨太太们,便是大太太的二女儿,曼清。雪朝原觉得她是旧家庭出来的大小姐,并不愿意同她多相处,每每早上奉茶,见了她,也只是点点头问好,从没想过同她走近。
可有回曼请在骑马场叫雪朝遇到了,骑术、技巧,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上沉稳的样子,也不同于一般的小姐,大约因为她哥哥从小被当继承人培养,曼清也一并受着马背上的训练,同雪朝这种私人教练训练出来的,多一些狠厉和锋芒,叫雪朝一下子惊艳了,缠上她,非求曼清也教一教她不可。
她从来只是喜欢马上迎着风的快乐,不带什么气势,便是快马加鞭,也像个轻快的云雀。雪朝这样的女孩子,曼清自然不会讨厌她,更何况雪朝如果真的喜欢谁,又十分粘人,不多时两个人能便相处的很好。
她同曼清手舞足蹈地描述,如何才能像她马上那般地风采,英武又有一些阳刚气,不同于寻常的女孩子。雪朝喜欢戏剧,逢上喜欢的场景,便想去研究,曼清看她手舞足蹈了许久,描述的七零八落,也说不明白,便笑着同她道,“我也不清楚,我的骑术是大哥教的,兴许你可以问问他。”
雪朝问她大哥在哪里,曼清摇摇头,“他已去了西北了,不知道何时才回来。”
她们又一同说了许多大哥是如何陪着父亲打江山的,曼清的丈夫入赘了颜家,因此她可以仍旧同父亲和哥哥生活。雪朝听说了,又很遗憾,一个人低落了许久,半晌才轻轻道,“从前我爸爸也这样打算的……”
曼清为了安慰她,忙换了话题,问她想不想学枪法,教她一下子又精神起来,于是曼清也承诺她,“那我便先教你,等哥哥回来了,让他也帮你看一看。”
曼清从小崇拜哥哥,自然逢人便去夸他,讲他从小武艺便如何不凡,领兵打仗又有多少功绩,让雪朝也觉得颜府的大少爷,是个威武厉害的大将军。她还是个小孩子,难免有许多幻想,不自觉便将曼清说与她的故事记到心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雪朝回了家,还觉得那些故事没有听够,吃饭的时候,又忍不住去同颜徵楠打听,“我今天遇到曼清姐姐了,”她捧了脸,十分向往的样子,“她同我说了许多大少爷的事情,他是你哥哥,你还知道什么吗?”
三少夹菜的手停下来,又放下筷子,拿了雪朝的碗同她盛鸡汤,语气平淡,“哦,她同你说了什么?”
“曼清说从前打仗的时候,边境让大少爷往北推了好几个城池呢,”她接过鸡汤,语气也带了曼清同她讲时的夸赞,“说是当时粮食不够,兵也不够,仍旧打下来了。”
雪朝家里连刀都不会让她见几回,身边的朋友,毕业了也是继承家业,从没有什么人去当兵的,战场对她而言,是个传奇又神秘的地方。
是个有许多男子汉的地方。
三少听她声音里隐隐透出的崇拜,倒不自觉冷笑了,“那时候南方一半的粮食,都在他外祖父手里,他怎么会缺粮食?”
雪朝看他脸上的不屑,以为他是嫉妒哥哥的本事,于是也哼了一声,“那你管着信州城的军队,粮食和人马都不缺,”三少回头看她,神色有些凛然,教雪朝也怕了,低下头去喝鸡汤,嘴里把后半句嗫嚅出来,“也没见你管很好。”
他管着最核心的城市,自然没有让他显招露式的机会。三少平时大多穿长袍,不像个军人,更像个文人,尤其是私塾里叫人喜欢不起来的先生们,让雪朝以为他并不是个当兵的料。
三少没有说话,也没有同她计较,雪朝一会便忘了这回事,说起另一件事,又有了兴致,“二姐说要教我射击呢。”
三少往后靠了靠,看向她,“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他并不想雪朝同曼清走的太近,毕竟二姐有个太能耐的母亲,雪朝又歪了头,偷偷嘟囔,不敢大声说,又知道他会听见似的,“哪有穿长袍马褂在打靶场的,我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颜徵楠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有一些失落,却没有显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又忍不住叮嘱她,“你没有打过,到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要伤到自己。”
他同她说这些,又没有真刀真枪地演示,婆妈地很,让雪朝觉得他果然是个教书先生,一点也不干脆利索,于是把鸡汤一口喝了,便喊着“我吃饱了”跳起来,不去管三少在后面同她说的许多注意事项。
纵然一开始有些不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久了,她也发现在颜家生活的好处。从前有爸爸和哥哥管她,许多事不许她做,如今颜府并没有人管着她,骑马想多久便多久,戏剧社想玩到多晚就多晚。有时候三少说她,她便捂了耳朵,假装听不到。
有回三少气了,拿下她捂耳朵的手,板了脸凶她,雪朝反而更加叛逆,牙尖嘴利地拿“女子独立”反驳他,非说自己晚一些回家是有道理的。
三少没有法子,更不会去惩罚她,她这样聪明,自然早就看出这个道理,于是更加肆无忌惮,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可府里自然会有人看不惯。
女眷里头,能给颜家带来便利的,自然不止她一个,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同她让步,愿意她做最没有规矩,无忧无虑的那一个。有一天早上,她起的晚了,同主母奉茶,晚到了一些,大太太干脆抓了她许多小辫子,诸如喜欢舞会,深夜回家,林林总总训斥了一个早晨。
三少的母亲纵然想护着她,也只能说几句好话,并不能将这顿训斥制止了。雪朝虽然任性,也知道大太太这样的,并惹不得,便想忍一忍算了,不过一个早晨,结束了便好。
可大太太最后罚她抄三遍佛经,让雪朝一下子愁眉苦脸。听闻这是大太太最喜欢的法子,三遍佛经已经算轻了,三少的母亲安慰她,没有教她去佛堂跪着抄,已经给她面子。
雪朝小时候也被罚过,可要么她玩自己的,老师也拿她没办法,要么就有小男生,去帮她做。如今她不能像从前那样,囫囵蒙混过去,也不敢去找下人代笔,可真要她去写,大概一遍都抄不完。
她此时却很知道去找谁,说到这种小聪明,她从来都很机智,知道要找一个能帮她代笔,大太太也不会怎么样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去问丫鬟,三少在哪里,赶巧,他今日没有出去,而是在家里同一众军官开会。
雪朝便去开会的房间,没有让人通报,而是拿着纸,偷偷地去看三少如何开会的。她起初只是好奇,不知道一个教书先生,怎么去管一群军官,却不想三少那天穿了制服。
他穿制服的样子,倒将他平日看不出的英气勃发显出来,三少平时只是儒雅,只是睿智,大约走的是不显山露水的路子,如今教她偷看了,倒很有样子,在一行人里,也时最显眼出众地那一个。
她不知道军人对视线最敏感,她还没有多看几眼,便被三少发现了,他走过来,身后的秘书也跟了去,帮他开门。
三少见她偷偷摸摸的,倒很可爱,于是也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问她,“来做什么?”
他平日偶尔摸她的脑袋,她只是避开了,如今却觉得像个当兵的哥哥同她撩拨,一时间脸红了,又觉得自己傻的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扭扭捏捏的,“大太太罚我抄佛经,要三遍呢,”她突然不敢看他,不自觉低了头,露出两个红通通的耳朵,像个粉嫩的小兔子,嘴里的话也变成了问句,“你要不要帮帮我?”声音软软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三少还没有回答他,他身后的秘书却赶着回她,“三少爷的会要开到……”
他没有说完,被制止了,雪朝抬头看了看秘书,又看了看颜徵楠,这会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厚脸皮的很。错误是她犯下的,三少从前管她,她又不听,出了事情反而来找他。她这样一想,也觉得自己蹬鼻子上脸,于是也轻轻将方才递出来一些的纸张收回了,眼神游移了一下,“哎,那我,”她的脚已经往别处移,打算好要羞愧地跑开,嗫嚅地同他道别,“我先回去。”
可颜徵楠却拉住她,将她手里的东西拿过去,看了一眼,同她笑了笑,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实在不必同她勉强,雪朝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要把纸拿回去,三少却同她说起别的,“我从你家乡请了厨子,你晚上试一试,是不是那个味道?”
雪朝愣了愣,若说起她的家乡,她从小随父亲到处跑,自己也说不准自己的口味到底是什么,可颜徵楠这样教她更加不好意思,也想回他这份人情,于是摸了摸耳朵,问他,“那你晚上,”她从来没有邀请过别的男孩子一起做什么,一时喉咙都干涩了,声音到最后反而轻飘飘的,“要不要一起试试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少却有些犹豫了,想了想,不忍心拒绝,仍旧笑着回她,“你先去尝一尝,我明日和你一起吃。”
她点了点头,懵懵懂懂的,颜徵楠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便更加不好意思,移了步子,含糊地“嗯”了一声,便顺着走廊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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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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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珍妮一本一本地看过去,藏书室里每一本杂志,都放在玻璃柜子里,像展示最珍贵的藏品。看到第一本,神情也带了怀念,“一开始做的时候,也忐忑,不知道能走多久。”
她拿起那一本,像看自己孩子童年的照片,珍惜地,感慨地,“结果不知不觉,便这么多年了。”
他们生的国度,男子掌握着话语权,他们是绝大多数书本的著作,是所有爱情故事的杜撰者。女子要自重自爱,不要轻信男子的话,从来都在婆子,丫鬟里口耳相传,没有哪个人把它写下来。
纵然有男性作者在里,描绘了薄情寡信的男子,也难免会暗示他只是风流,中国千百年重的是孝道,因家庭是最基本的单位,是构成了一个庞大稳固体系的,最小一环。自古那些名声大坏的薄情郎,多半是父母儿女都不要了,才会真的被批判。但如果愿意回头迎娶发妻,又成了皆大欢喜。
没有哪个男子只是不再爱自己的夫人,便被指责的。会有女子觉得奇怪,觉得似乎是不对的,可是这世间连一句不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于是要写出来,要让人知道,有些爱情炙热之后就是凉薄,就是难堪,但凡掏心窝子,都留一些余地,不管不顾的时候,也记得留条后路。
可如今她也得妥协,吴珍妮已经快到了五十岁,仍看不清楚这个时代的走向在哪里,她得同飞涨的印刷费妥协,同曾经供稿,却嫁了人,无法连载下去的女作家妥协,同他们那位不喜欢《郁金香》文风的大股东妥协,还要同信州城的思想审查妥协。
这些妥协,她并不能明目张胆的写在“主编寄语”里,她的读者们,还有许多,只是一群花一般的女孩子,她们朝气蓬勃,又十分脆弱,并不晓得纸有多少钱,有多少人盯着言论自由。她们只是从《郁金香》杂志里学会了,女孩子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再去爱别人,便已经让人害怕了,怕她们因此不再任由父亲兄长摆布,嫁给一个有利可图的夫家。
吴珍妮坐到饭桌上,仍旧觉得堵心。她不能吃辣,靳筱便吩咐了做清淡的式样,韶关的菜式重油重辣,她并吃不惯,好不容易看到一桌的清蒸、汤盅,虽然心里还是忧虑,却也有几分感谢。
“最近杂志多了许多新作家,”靳筱同她布菜,一边问,“是在革新吗?”
吴珍妮笑笑,回答她,“从前签的一些女作家,她们嫁了人,或者生了孩子,便不能继续写作了,要负担许多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Allyson也点点头,“男人在外面养家,家里一切都靠妻子,洗洗刷刷,一天就过去了,并没有什么时间和心思去精致自己的情节。”
“女孩子写作的年华,也就不过短短那些年。”
民国已经将近十年,可军阀纷争以后,好不容易开了一些的民智,又闭塞起来,越闭塞,便越有学生运动,然而越有学生运动,也说明问题越严重。
吴珍妮看向她,笑了笑,“如今印刷厂也涨价,信州城审查的又严格,于是我便想着,将杂志社在韶关开一间分社,平日的沙龙、和当地的作者联系,还在信州城,韶关便对稿件做审核,以及印刷,价格便宜些,被管制的也少些。”
靳筱点点头,大约知道她的意思,“你需要什么,便同我说,我尽力帮你。”
靳筱说的真诚,叫吴珍妮听了,神情也变了变,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要不要说。
她又喝了几口乌鸡汤,忍了忍,却还是开了口,“少奶奶,你愿不愿意做这边分社的主编?”
靳筱还在舀碗里的汤,听了她的话,怔在那里,抬眼看她,也带着疑惑和惊讶。吴珍妮接着说下去,“我要去香港做英文刊了,信州城那边,是我妹妹在负责,你愿意的话,她会派人来协助你。”
靳筱今晚只想着同她一起吃个晚饭,便已经十分知足,却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机缘,一时间心里也乱了,她傻在那里,不知道是从自己的心,果断答应,还是理智一点,多问一问,她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吴珍妮却和善地开口,“少奶奶想一想,不必现在告诉我。”
她们人都走了,靳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思绪乱的很,也不知道怎么去理。四少回来时,便看她一个人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做她身边,揽过她,反而吓着了她,猛地一惊,瞪圆了转头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少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靳筱才发觉自己已经一个人思索了那么久,四少喊她,她才反应过来,头脑都有些疲惫。她合了合眼,同他说,“吴珍妮,”她又以为四少并不了解,“就是那个……”
“我知道,”四少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声音轻柔,“怎么了?”
靳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确实放松了一些,“她要在韶关开一个《郁金香》的分社,喊我去做主编。”
四少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睛眯了眯,却没有说什么,又转了头,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然后呢?”
“我当然很想答应,你也知道我很喜欢她们杂志,”她的声音低沉了,带一些不自信,“可我不晓得我能不能做好。”
她方才脑子里一团乱,同人倾诉后,反而有了条理,她都不知道,原来把心里的事情讲给别人,原来是可以让它变得有章法,有条理,让她自己也能更好看清。
靳筱开了口,剩下的便更加顺畅,“我又想,她为什么会选上我?她都不认识我,只是因为我会英文吗?我觉得会有更好的人选。”
过了一会,她又自问自答了,“大约是我喊她去看了我的藏书室,里面有所有的《郁金香》杂志吧?”靳筱想到这里,又做起来,面上也带了些激动,“这么说,要多亏我请她来家里吃饭?”
四少当然知道吴珍妮为什么要选她,信州城近来查的严,政府的文化部门新上了位管事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颜徵楠也随他了,他三哥从来都不管什么对错,什么自由,只管用人顺当不顺当。
可韶关不一样,那是四少的地界,印刷厂开到这里,没有人敢寻四少奶奶的错处。当年吴珍妮肯卖股份给他,也以为能靠他躲过一些审查,却没想到招来更大的不便。
这便是另一重原因了,四少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的扶手,他买了大部分的股权,还控制了许久杂志的题材,但这些他如何也不会让靳筱知道的,更加不会去伸手管她想要刊登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杂志的选题自由,便重新保证了,以靳筱的性格,大概会拼了力气沿袭吴珍妮从前的意志。
这些东西,四少当然能够想通,吴珍妮这次不只是在问靳筱,其实是在问他,以及试探他们俩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思索的样子,让靳筱察觉了,以为是四少有什么顾虑,她又想到吴珍妮同她说的,那些结了婚便不能写作的女作家,许多是因夫家不准,于是她一时间也犹豫了,试探地看向四少,“你是不是不喜欢?”
四少看回她,笑了笑,“怎么会?那是你喜欢的事情。”
靳筱却不自觉去想更多,忍不住去分析,“会否让你和信州城那边对立了?”
她思虑这么多,是四少从来不想的,他将她抱坐到腿上,安慰她,“不过是一本杂志而已,”四少伸手刮她的鼻子,笑起来,让她轻松一点,“你丈夫还没有这么没用。”
靳筱看着他,又垂了眸,叹了口气,“可她选我做什么,我又没有读过许多书……”
“你怎么没有?”四少将她的头发理到耳朵后头,郑重地同她说,“你是我见过最有知识的女孩子。”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肉麻的话,让靳筱听了,脸红起来,要去反驳他,说他一定是没见过什么女孩子,可是心跳的砰砰快,教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四少看她脸红,倒偏头笑起来,他眼里有欣赏,让靳筱看到了,更加想躲,刚偏了头,却被他揽住了,抱进怀里,“你方才也说了,她看了你的藏书室。”
靳筱可以听见他胸膛沉稳的心跳声,四少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也带一些安稳,“那她自然知道了,你有多喜欢《郁金香》杂志,”四少想起她平日看书的样子,声音也带了笑意,“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有你这样喜欢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呢?”靳筱的声音闷闷的,“我听说很多丈夫不喜欢妻子工作的。”
“为什么不喜欢?”四少摸着她的头发,“我未见过你工作的样子,十分想见一见。”
他这样支持她,让她也情不自禁笑起来,抬了脸,声音也甜甜的,“你真好。”
四少对上她的眼睛,靳筱为这种事情开心,于是他除了让步,也没什么好做的。她同他撒娇,这么甜美,让四少眸子深了深,低了头问她,“那你怎么报答我?”
他摸她的后背,一点点往下,意思再明显不过,靳筱轻轻挣扎,红了脸,却偏不接他的话,结结巴巴地回他,“我,我们是夫妻,”她挣也挣不开,“讲什么报答?”
“诚然我们是夫妻,”四少的吻落到她的脖颈上,滚烫的,让她皮肤怕被烧坏了,“可不可以在这里做?”
他这样直白,让靳筱一面躲,一面细着嗓子拒绝,“不可以。”
四少闷笑了一声,“那可不可以开灯做?”
靳筱的腰间的扣子已经被他解开了一些,她要制止,却对上四少笑意满满的眼睛,于是又推他,“不可以。”
她坐在四少腿上,坐直了身子,反而比他高一点,四少微抬了脸,带一点狡猾,“可是我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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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筱偏了头,假装没有听到,可四少仿佛晚上饭局喝多了,偏要缠着她。她推他的胸膛,反而被他握住手,贴着自己,教她感受他心跳似的,煽情的很,于是靳筱也轻声骂他,“你晚上喝太多了。”
四少歪了歪头,倒笑起来,傻里傻气的,却很勾人,他沙哑了嗓子,声音如流沙一般,“我方才在外头,很想你。”
他眉梢带一点红,不知道是晚上喝的多了,还是因说这些话,“你同你朋友吃饭,聊杂志,”他眉头皱了皱,就显得委屈,“而我在想你。”
四少这样的作态,外人大约从没有见过,靳筱虽然觉得羞恼,可心里也不自觉有一丝甜。既然甜了,便真的被他说的愧疚,她方才同吴珍妮一起,思绪都在谈话上,在杂志上,确实没有分过心思给四少。
可她面上仍是嘴硬的,咬了嘴唇,非要凶凶的,“你出去吃饭,想我做什么。”
四少才不怕她,靳筱坐在他腿上,视线有一点居高临下,他倒很喜欢仰着头看她,因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其实很认真,大约很期待他说什么。
情话有时候像交锋,假装不信的那个人,其实只想要更多的确认,于是他伸了手,去玩她颈上的盘扣,小手指有时候擦过她的脖颈,转瞬便过去了,让靳筱也不知道怎么去躲。
四少抬着脸,嘴角带一丝笑,声音慢地像调情,“你说,我想什么?”
她的头被他按下一点,也忘记拒绝,四少的舌探进她的口里,她才不自觉攀住四少的肩膀,有些紧张地颤了一下。
他的声音在她唇边呢喃,“舒服就好了,又没有旁人。”四少明明穿着军装,却偏做了勾魂夺魄的那一方,她从来都吃他的皮相的,更遑论他这么刻意,于是她也禁不住伸了舌头,同他纠缠。
舌头上除了味蕾,还有什么,她也不清楚,四少吸吮的很甜美,仿佛她方才口里吃了蜜。靳筱的乳被他揉捏着,热意散到脸上,让她也忘却了矜持和拒绝。自她婚后,“意乱情迷”这四个字,倒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课,肉体对于众多欢愉的追逐,总归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更何况她情动的样子,四少从来是欢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被推坐在沙发上,四少的唇从她的大腿,一寸一寸地吮吸上去,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腿上,让靳筱低着头看着,只顾着轻轻喘息。四少跪趴在她身前,他自然从来不会下跪,却这样几乎跪在地毯上,大约性欲能让一个男人忘了气节,又大约占有欲本身就足够让他们满足,再不需要别的虚礼。靳筱胸前的扣子被解开,露出两团被包裹着的粉嫩,四少抬了脸,仿佛恳求她,语气却很轻薄,“露出来好不好?”
他欺负她还不够,还要她自己来,靳筱湿润着眼睛,想要摇头,却被他目光注视着,不想拒绝他。
她伸了手,有一点颤抖,内心却有隐秘的兴奋,从来她都是被动的,如今却像她在勾引他。拿自己的肉体勾引男子,这如何不该是她平日里瞧得上的做派,可如今她却觉得情动,大约知道她确乎勾引得了她。
他喜欢她的身体,从很早之前靳筱心里便明白,那是她的青春肉体,是她在感情里的筹码,往日她兴许会觉得太浅薄,不知足,可今日被四少撩拨得,她自己也觉得,快活便好,不必想的太多。
人生何必因为畏畏缩缩,错失眼前得欢愉呢,更何况她虽然嘴硬,却从来不愿意他扫兴。
她轻轻往下扯了扯内衣的一侧,便露出一朵挺立的花蕊,粉嫩嫩地瑟缩在那里,四少方才便看着她,到了这一幕,再忍不住,两只手扯过薄薄的布料,将它撕扯开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粗暴过,让靳筱一面喘息,一面轻声惊叫出来,到了他耳朵里,反而更加撩人。四少的舌头吮上了一朵,又忍不住用嘴唇包裹了,轻轻拉扯,靳筱一面喘息,一面忍不住偏了头不看他,却被他一之手强硬地掰回来,非要让她看看,她身上隐秘地快感,是因什么一股股地涌上来的。
靳筱终于乖顺地,在他的眼前细声轻吟,四少抬了脸,笑起来,带一些坏,又有一些满足,他的手探进她的两腿间,隔着内裤抚弄她的私密,她那里已经湿了,被他抚弄了,忍不住轻轻扭起身子。
她身上那件旗袍被褪下来,只剩下雪白的身子,和破碎的内衣,四少分开了她的腿,她的身子便袒露在她面前,他将她的腿大大地打开,她也从了,乖乖地抱起两边,。
四少地唇舌落到她的小腹上,靳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上的男人轻轻笑了笑,拨开她的内裤,露出里面微微开合的小穴,他低头亲了亲,又欺负他,“真好看。”
她羞的要躲,自然抵不过他,于是原本想要合拢腿,却成了抬起屁股迎合他,四少的的唇落到她私密的地方,让她羞得带了哭腔,“你不要亲那里……呜……”
可他大口吮吸那里的汁液,让她的哭吟里带了许多的情动,四少的舌头一次次摩挲过她的阴唇,他的嘴唇擦过她最敏感的小核,让她渐渐迷失在欢愉里,也忘了羞耻,她的内裤被他褪下来,她也乖乖地由他,举高了腿,让他褪掉最后一层布料,露出下面的粉嫩,四少的舌头一点点进入她,粗糙的舌苔滑进她的花穴,又将她情动产出的滑腻淫液悉数吞到口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从来都这样乖巧,被侵犯了又委屈又迷茫,偏偏呻吟又带着十足的媚意,顺从又娇媚,让他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他很喜欢在客厅做,从前也是,只不过因上回让她怒了,他才忍下来。四少有时候便像个没有头脑的雄性动物,在哪里都想留下自己的气味,最好待客的地方,都被他们交欢过。
客厅的布置,他选了最闪亮的水晶吊灯,明晃晃地照下来,最细微的红晕都能看的见。卧室春情他从前也很喜欢,但是他的靳筱那么甜美,他更想在明亮的地方看清楚一点,她轻轻拱起的身子,挺立的乳头,和她泛了红得面颊,他都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停下来,去亲她的大腿根,靳筱方才微眯这眼睛,此时轻轻张开了,小穴受了冷落,也瑟缩着张合,四少却抬头,冲她笑了笑,“筱筱,你好甜。”
他的手指探进她的小穴里,让她“啊”的叫出声,又忍不住绞住了,紧紧的的吃住它,四少的的手指头被她紧紧吃着,又忍不住探进另一根。
她那里很烫,咬的他这样紧,四少抬了脸,“唔,宝宝……”
靳筱眯起眼睛,身子随着他手指的抽动起伏,却仍旧觉得不够,欲望不被满足,便成了入了骨的痒,她原本便大张了腿,如今轻轻地扭动,像个媚到了谷子里地小狐狸,四少的唇吮住她胸前的花朵,手指不留情地进犯她,客厅里便是她的喘息和哼叫,以及她身下的水声。
她便把什么都交给他了,她的快活,都在他的眼里,她的脚趾因快感轻轻蜷起了,四少的牙齿轻轻咬她的乳头,她便偏头喘出声,挺了身子,迎合他的爱抚。
靳筱闭了眼睛,于是所有的快活和抚弄,都是她迷蒙中顺着本能的回应,她的娇喘在四少耳边回荡,四少的手指越来越快,她的呻吟便更趋于哭叫,四少的拇指一次次刺激着她的小核,直到终于忍不住,挺起腰惊叫出声。
她高潮的样子也十分好看,让四少忍不住抬了脸,带了笑意,仅是她的种种回应,便给他许多满足感,想要铭刻下来。
高潮过后又觉得羞耻,靳筱捂住脸,要去推开,却被四少凑上去,急切地亲吻她,“筱筱,你方才要把我的手指头绞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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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筱一面推搡他,一面轻轻呜咽,四少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穿着,她却已经不着丝缕了,身子被四少大力摸索着,更加让她难堪。
她这样拒绝,反而被当成情趣,四少鼻息的热气喷在她脖颈上,声音同方才比,更加低哑,危险的很,“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喜欢吗?”
靳筱想摇头否认,四少声音又带了笑,“吃饱了就要跑了,”他的唇落到她的耳垂,语气也带了埋怨,“狠了心的小东西。”
他摸了她的手,覆到自己身下,里面的滚烫炙热隔着裤子的布料,传到靳筱手上,让她想要逃,却被按住了,四少吮着她的耳朵,一面喑着嗓子同她低语,“你摸摸我?我有没有被喂饱?”
诚然他没有,可靳筱身上还带着餍足地慵懒,又有了困意,于是她看向他,可怜巴巴地,眼里含了水汽,声音软糯,“可是我累了呀,”她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很,“我今天都没有休息过。”
她往常如此,四少兴许会放过她,靳筱却没有想过此时的情状,她身上还带着高潮后的绯红,眼里的雾气只会让人想起她方才再情欲里迷离的样子,想要拿一晚上去欣赏,她如此楚楚可怜地哀求,只会让人骤起了施暴欲。
可四少不能扑上去,他的夫人有时候很多虑,一点点不尊重都会让她兀自身神伤许久。四少笑了笑,作势要起来,“好吧……”
靳筱偷偷看他,刚想把眼里的窃喜隐藏起来,身子却被四少抱起了,她呜咽了一声,四少已坐回到沙发,她被稳稳当当地抱着,赤裸着身子跨坐在他腿上。
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四少偏头欣赏了一眼她的身子,只那一眼她便羞得要把胸前的风光捂住,四少也没有拦她,而是伸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带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很色气。
他对上靳筱的眼睛,她大约也被他解扣子的样子恍住了,有一点失神,四少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同她讲,“你不是喜欢读新思想的书吗?你知道我是很支持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外套被脱下,衬衫的空隙露出身上的肌肉,刚好是靳筱从前喜欢的地方,四少却假装不知道她的目光偷偷落在他身上,不自知地舔了舔嘴唇,明明是情色的,却装作正经,“总是我在上面,会否不够尊重你?”他抬了眼,满脸的善解人意,“筱筱?不如今天你来睡我?”
大约是怕她冷,四少将方才脱下的军装外套,披在靳筱身上,她原本可爱乖巧,带一点情欲的冶艳,披了他的制服,更是另一种诱人的风情,有一些冲破枷锁的禁断,额间被汗水浸湿的每一根头发都是撩拨,让他喉头忍不住轻轻滚动。
靳筱皱了皱眉头,纵然他此时十分蛊惑,她尚且神智清醒,知道他又再胡说,于是要推他,“我又不傻的……”
四少却打断她,“所有的,由你做主哦?”
他抬了身子,在她耳边低语,明明周遭没有人,却仿佛他们俩之间的体己话,“怎么开始,怎么结束,都在你。”
四少躺回去,嘴角带了猫一般的慵懒笑容,“要不要试试看?”
他衬衫散开了,露出里面带了汗的胸膛,靳筱还傻在那里,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在犹豫,于是四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带一些调笑,“好吧,你大概是不会……”
他话音未落,便被吻住了,靳筱像个莽撞地小兽,扑到他身上。她伸了舌头,学了他的样子纠缠他,四少原本愣了一秒,下一秒嘴角便带了笑,她总是这样,装作很淡然,其实很要强。想到这些,四少气息也带了温柔的缠绵,耐心地迎合她。
做被动的那一方,自然由那一方的好处,尤其是他身上趴着一个笨拙的小姑娘,弄不清是像个猫咪一样舔舐他,还是在摸索着撩起他的兴致,可不管哪一种,都让四少兴致盎然,期待她如何同自己亲近。
他像个授课许久的老师,到了检验学生功课的时候,有一点忐忑,又觉得怎么样都好,怎么样都是她。
靳筱的吻一路向下,仿佛在走流程,四少还没有被她亲够,她的唇便顺着下巴到了喉结,像个囫囵要证明自己会这件事的小孩子,也不管什么细致,四少被她这样,心头也像被羽毛轻轻搔过了,明明都在点上,却又不够,让他心里的欲望没有被安抚,反而更加难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靳筱的唇吮在他的喉结,蜻蜓点水一般的,转眼便要到下一个地方,大约照她这样,不多时便要亲到他的脚趾头,指不定便结束了。四少终于忍不住,滚了滚喉头,喘息道,“筱筱,慢一点,我们不急。”
靳筱抬了脸,眼里带一些威胁和严肃,她既然掌了主控,控制欲便占了上风,性爱成了她的游戏,四少从前教她的,她都要拿出来试一试,最好都挨个试一回,证明她也知道许多花样,才不管四少要如何。
四少看她这样认真,大概并不想听自己的意见,于是他抿了嘴,还是忍住了。
他看起来隐忍,所以显得难得的顺从,让靳筱突然明白占有欲是什么感觉。
他每一分喘息,都是她带来的,她可以说不,可以不做,也可以掌控一切。靳筱低下头,伸了舌头,缓慢地,细腻地舔吮他的脖颈,四少的喘息蓦然加重,靳筱听了,却笑出来,她伸了舌头,舔了舔他的喉结,声音带了一点嘲笑,慢条斯理地,像从前四少使坏的样子,“你叫出来呀,”她的唇一路向下,到了她的胸膛,去舔他右胸前的一点,带一些报复的得逞,“你不是说,没什么好忍的么。”
四少的胸膛在她的面前起伏,声音也带了咬牙切齿,“唔,你说的是。”
她的唇落在他的小腹,他便“哈”出了声,声音半分是真,半分像他刻意的做作,仿佛要给自己挽回颜面似的。靳筱自然听的出来,于是解了他的皮带,也慢悠悠的。
四少不自觉摒住了呼吸,可她却一点也不急,她低着头,胸前的乳肉在制服的阴影下轻轻颤抖,四少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个了来回,呼吸都失了轻重。
等她去解裤子,却听见一大口吞咽的声音,靳筱抬头,对上四少有些红了的眼睛,他方才已禁不住抬起上半身,紧盯着她的手指。四少对上她的目光,倒难得知道难堪了,扭了脸又躺会沙发上。
肉棒弹倒她手上,已经狰狞的很,靳筱却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的样子,抬头同他眨了眨眼睛,认真道,“我实在困极了,”她歪歪脑袋,十足的坏心眼,笑嘻嘻的,“便到这里吧?”
她松了手,就要跑,四少手疾眼快的握住她的腰,眼梢被欲望染的通红,声音也带了凶狠,“你便要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靳筱扭着身子,偏不如他的意,一面拿他的话反驳他,“你说了由我做主的。”
四少不管这些,抿了嘴,心头有被耍的怒气,手上也用了力,有些粗暴地抬起她一条腿,昂扬对准了她的花穴,在穴口磨蹭。
那里仍旧是湿润的,靳筱轻轻吐出一口气,气息有些不稳,“你,耍赖皮。”
他抬头去亲她的嘴角,手上是强硬的,声音却很温柔,“是你太坏了。”
四少挺弄了一下,肉棒便插进原本就湿哒哒的小穴,想来方才撩拨他,她自己也很情动,可里面仍旧紧致,让他禁不住喘了气,一面又斜眼睨她,“非要欺负人才开心,是不是?”
她禁不住收缩了一下,四少便闷哼一声,一时间手失了力,原本还有一些在外面的昂扬,借着那股力气全部没入进去。
靳筱的头轻轻扬起,大约也很受不住,他插的这样深,让她敏感地绞紧了,四少的额间落下一滴汗,“动一动,乖。”
我错了
我太困了
朋友们我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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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心意相通,大约直接做爱来的更加实际,感官连到了一起,每一寸肌肉贲张的快感,都是两个人的。靳筱轻轻摇了摇屁股,便自顾自呜咽起来,她的头轻轻仰起,再没有神智同四少耍坏,反而觉得眼前朦胧了,失去了焦距。
靠她这样小猫一般的磨蹭,四少大概要被逼疯,嫩穴被他的硬挺贯穿,让靳筱光是扭动一下,便要扶着他喘许久的气,再没有方才的精气神。
四少喘着粗气,像个终于伸出爪子的猎豹。他忍耐了这许久,勾引他许久的食盒终于被掀开盖子,光是香味都让他热血沸腾。靳筱的腰肢被他握住了,四少便一次次挺了腰,再不管她敏感地轻蹭,插进最深处去,靳筱低了头,汗水滴落到鼻尖上,眼里有求饶,又有沉迷。
四少呼了口气,他喘息的声音较平日大许多,挺弄的速度不快,却一寸寸地让彼此呼吸都变得粗重。靳筱身下被他一次次进入,囊袋拍到她的阴户,声音和她的呻吟声混在一起。四少闭了眼睛,感官便变得更加灵敏,听觉让周遭的动静莫名多了情绪,他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靳筱的细碎呻吟,以及身下被他一次次进入,海浪一般的,肉体的拍打声。
肉壁像一张张不知餍足的嘴,一次次吸纳他的硬挺,四少的汗水从脖颈流到胸膛上,让靳筱看到了,伸了手要帮他抹去,却呜咽了一声,被他进入的更深。
她身上的制服被扔到了地上,两个人都不着丝缕,做最原始的交合。律动带了原始的仪式感,他们新婚不久,却像天生该做这件事似的,生两具完美贴合地皮囊,给彼此最大限度的满足。靳筱搂住四少的脖子,脸颊不自觉贴到他的胸膛上,听他剧烈的心跳声,仿佛是种证明。哪怕在这样火热的时候,她也依恋他给的安全感。
四少的唇落到她的肩颈,大手滑过她的光滑的背脊,又抓了她的手,带她顺着她丰满的臀,去摸他们交合的地方。靳筱抬了眼,迷茫地看他,手指碰到他们连接的地方,四少的声音像个邪恶的神祗,蛊惑不经事的少女,“摸到没有?就是这么进入的。”
他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沙哑又深情,“就是这么进入你的小穴,一下下肏你的。”
他近日放肆的很,大约吃准了靳筱的界限在哪里,云雨情迷的时候,什么浑话的都说的出来。四少的一只手突然拧了一把她的臀,靳筱吃痛的哼叫,四少又大力揉起来,声音带了回忆,“果然很好摸。”他一面喘息,一面坏笑起来,“每回你做松饼,我都想掀了你的裙子,揉一揉这里。”
他这样的年纪,又得了自己喜欢的人做妻子,难免有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事情。靳筱方才痛出了一点清醒,又听他这些浑话越来越没有边际,喘息着皱了皱眉头,又咬了嘴唇,强撑着扶着他坐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少以为她恼了,乖乖住了口,怕她又生了气,看她的笑容也带了一点歉意的讨好。
她鼻头还带着晶莹的汗水,面颊酡红,眼里却带着倔强,较平日反而多了生动的美,就像笼子里的白兔被放归了山林,变成矫健又狡黠的鹿,叫四少一时看的呆了。待他反应过来,靳筱吸了口气,扭动的幅度加大,挺直了腰肢,仿佛要把她浑圆挺翘的乳送他嘴里去。她原本便生的匀称,如此挺直了身体,便带了健康的美感,难得的张扬,同羞涩忸怩的可爱半点不同。
她有张扬的资本,这样露出自己的身子,在水晶的灯光下,便像无价的展品,照射到她细腻的肌肤,诱人的浑圆,和粉嫩的乳晕上去,恨不得每一寸毛孔都标了高价。可她不是展品,她是四少的,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每一分的迷离,都是他合法持有。
哦,合法持有,多棒的四个字。四少的角度可以看到靳筱下身被淫水沾湿了的毛发,以及狰狞可怖的肉棒如何被她身下的穴一次次吞没的,说不清是谁侵犯谁,又是谁纳入谁。
总归他进入她的身体,最好还有什么通道,让他顺着这个足迹扎到她心里去。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离他这么近,近到两个人变成一个,连快感都是相通的。
靳筱哼叫的呻吟声也清晰了些,起初有些羞涩,可她自己慢慢也沉浸在主动吞吐四少坚挺的情潮里,媚到骨子里的娇喘声便越来越大,声音到最后带着痒意地上扬,像她因敏感而微微蜷起地脚趾,叫的四少差一些要交待出去。
他大约也知道她在报复,因她一次次恶意地收缩小穴,让四少一面喘着气地皱眉,一面又感叹她再不是红着脸承欢的小姑娘。四少伸了手,去揉她的乳,手指一次次在靳筱的乳头打转,挺翘的乳头被他揉捏了,是另一种情潮,让她偏了头,低哼了一声,看他的眼睛里也带了迷惘。
往常让她叫出来,都要哄着,或者把她肏到失去理智,可她这会却轻轻开了口,莺啼一般的娇喘从她的唇瓣里漫出来,“啊嗯……”靳筱仰了头,神情带了诱惑,身上的汗也让她像个出了水的精灵,蒙一层水样的薄纱,轻声嘤咛,“四少揉的我好舒服,”仿佛从四少的目光里获得了满足感,她又缩了缩小穴,声音像从水里泡出来一般,带着湿润饱满的情欲,“下面也好舒服……”
四少几乎忘了呼吸,再也忍不住,扶了她的腰,大力地进犯,靳筱终于吃了自己的苦头,声音带了哭腔,却仍旧叫出来,“啊啊……四少……”
他声音也带了凶狠,汗水从额头流下来,什么也顾不得,一面粗暴地挺腰一面刺激她,“深不深?喜不喜欢?”
靳筱再说不出话,呻吟也变得破碎,只能胡乱地点头,四少把她抱进怀里,两个人紧紧抱住彼此,肌肉地紧张让下体交合的部分也变得兴奋,仿佛都在等待近乎窒息的那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汗水把头发都浸得湿透,肉体为了欢愉,互相摩挲着对方的敏感点,再没什么使坏和报复,变成两个最普通的,渴望再多一点的快感,拼命纠缠抚弄的男女,带了生命悍然的美。性爱到了最后成了彼此愉悦互慰,都为了最后那一刻。
他俩在高潮里失声,四少的手不自觉箍住她的头,靳筱有些呼吸困难,可四少像要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让她也获得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她里面都是他的东西,高潮过去了,四少也舍不得出来,两个人还是抱在一起,说不清是依恋还是回味。四少的手松开了一些,意识到什么,轻声问她,“抱的太紧了?”
靳筱懒洋洋地合上眼睛,“还好。”
她声音带着餍足,大约是被喂饱了,让四少也笑出来,想起刚才,又想同她解释,“唔,也不是每回你做松饼地时候,我都……”
他顿了顿,倒自己知道害羞了,方才粗着嗓子说那些,现在声音却小了起来,“我也不是那样的男人……”
他这样又很可爱,让靳筱想笑,却忍住了,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浑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总不该这么好收拾。四少想了想,终于放弃般的,“总之你是知道的。”
靳筱听了,却偏要逗他,嗡着鼻子回他,“我不知道呀,”她哼了一声,“你总是很急色。”
她这么说他,语气还带了一点不屑,让四少急着为自己辩白,“我并没有,”他脑子还不是很清楚,却想给自己找到证据,好不容易想出一个,便赶紧挽回形象,“我上回半个多月都没有碰你。”
他说到上回,便是靳筱以为他来了韶关,就找到新欢,在外头吃饱了的时候,于是她也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了声,“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少却急了,“哦是什么意思?”他偏了头,要去看她的脸,“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碰你,便忍着了。”
靳筱却不知道他这样想过,不自觉“嗯?”了一声,扭了脸看他,带一点奇怪,“你为什么这么想?”
她这样问,便又让他困窘,于是四少咽了咽口水,反问他,“这么说你喜欢?”
靳筱却把脸扭回去,轻哼一声,“你这都不清楚,还做什么督军?”
她虽没有明确回他,却已经让四少心里欢喜,禁不住用手抚摸她的背,像摸上好的羊脂玉,又偏头亲亲了她的发,带一些沉迷,“我也觉得你喜欢,”他说了这话,倒自己一个人傻笑起来,“你方才叫的真好听。”
靳筱的耳朵偷偷红了,却仍旧嘴硬,“才没有,我不喜欢。”
四少却不管她,将她抱起了,起了身,声音也带了温柔,“好了,去洗澡吧。”
他抱起她,走了两步又低头问她,“怎么不搂我的脖子了?”他笑了笑,“我顶喜欢你搂我的脖子。”
靳筱偏了眼,嘴角带了一些笑,伸了手搂住他,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可不要放热水,你自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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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刘士官已经候在外头,说今日有要紧的演练,要四少大早地准备。靳筱打了哈欠,四少已起身穿衣了,看她醒了,不愿意麻烦她,只叮嘱道,“你昨夜睡得晚,再睡一会。”
靳筱侧了身子,撑着头,看他穿衬衫,她脑子还有些迷糊,却听他说练兵,枪支之类的,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了,“那你该节制一些。”
四少停下手,回头看她,带一些愕然,靳筱还带着早上的迷蒙,想到什么便说了,“书上有讲,行兵打仗,要不近女色。”
她想到这里,神情也很煞有其事,让四少觉得她在有意吓唬他,还听她振振有词地解释,“不然阳气会不足。”
四少原本坐在床沿,低头笑了笑,不过翻个身,眨眼间便跨坐在靳筱身上,让她下意识地坐好了,又向后靠了靠。
他还在整理自己的衬衫军装裤子显得他更加高大挺拔,男子的气息扑到靳筱面前,让靳筱清醒了一些,无辜地转了转眼睛。
四少却不放过她,反而挑了她的下巴,有一些轻浮,“哦,那我阳气哪里去了?”
他偏了脑袋,打量她,一面勾起嘴角,“被小娘子吸走了?”
四少凑近她,声音里都是调侃,带了刻意的沙哑,在她耳边,连吐出的热气都拿捏的很好,“哪家的小娘子那么勾人?”
靳筱再撑不住,脸骤然红了,往一边躲了躲,又想滑下去躲回毯子里去,带了鼻音转移话题,“刘士官在等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想要逃,四少却伸手拧了她的脸颊,让她只能乖乖躺在那里,“你倒很会赶人。”
他话这么说,却还是放开她,跳下床,去拿自己的外套,一面同她道,“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事情,今天是不是要给吴珍妮回话?”
他对这事上心,让靳筱惊奇,她这会缩到毯子里去,露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你这样支持我,真让人疑心。”
她往常疑心,并不会说出来,说出来的疑心,便不是真的疑心,四少笑了笑,拿了帽子准备出门,“你昨夜很卖力,我也要投桃报李。”
论没脸没皮,四少自然更有经验,四少轻轻跳出房门,便躲过了扔过去的一个枕头,屋里头便只听见他边往外走边叮嘱靳筱的声音,“早上记得喝果汁。”
靳筱将手臂收回到毯子里,不自觉脸上已挂了笑,说不清是因为要给吴珍妮回话,还是方才同四少闹,生活于她突然多了许多色彩,让她都能包容一些不如意。
只要有兴味,有这些意外之喜,便能抖擞了精神,一步一步地生活下去,旁人再温柔的宽慰,也抵不过一时的好运气。
抵不过命运突然对你微笑,让你禁不住生出的希望。
厨房新做了点心,靳筱起床用了一些,酥皮裹了牛肉丝在里头,咸甜的口味,她吃不大惯,大概男孩子更喜欢。吴妈同她说是新请的厨子,有什么口味不合适的,便转告他,他再按着改。
“也无什么不喜欢的。”靳筱喝了口茶,她平日喜欢松软的东西,因为懒的花力气咀嚼,让四少知道,大概又要笑话她,能省的力气,半点也不愿意花费。
想到四少,她看了看窗外,烈日当头,酷暑的势头已渐渐厉害了,家里餐厅因放了消暑的物件,这会清凉,但校场却不定如何难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少早晨穿的还是衬衫制服,她该帮忙挑件透气舒爽的才对。靳筱皱了皱眉头,不过偷了一回懒,便忘了帮衬他。早晨四少穿了什么,她没有注意看,若还是初春的那几件,这会汗水透不出来,该多难受。
她抬了眼,吩咐吴妈,“去准备些绿豆汤,连这些点心,”她放下筷子,也顾不得接着吃早餐,起身要去衣橱,“我再拿件薄衬衫,你托人送去,让四少换了。”
她要起来,吴妈却稳住她,往她茶里添了水,笑道,“今个儿老司令派人来看军队演练呢,来了不少要员。”
靳筱以为她要说四少不好得空,却听见她道,“不如让厨房多准备一些,给那些要员也送去,也帮四少尽一尽心意。”
吴妈考虑的周全,让靳筱也点了头,老司令重用四少也好,不重用也罢,四少能够依仗的,除了他自己,便是他父亲。这年头还没有几个年轻的督军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其他几个少爷都靠母亲帮衬,没有道理四少便只能单打独斗。
于是她开了口,“教厨房多熬几锅绿豆汤,从冰窖取了冰块放进去,给士兵也送一些。”靳筱起身,去喊丫鬟梳洗,一面回了头吩咐道,“去给四少说一声,家里准备好了,我就过去。”
四少回了话,教她不必着急,备好了再慢慢过来,可眼看要到晌午,太阳越发毒辣了,靳筱却难免心烦意乱。家里大大小小都去厨房忙活,一时间都忙乱地很。好在从前便考虑了有时候要摆宴,因而大的铜锅炉子,早准备的有,人手到了厨房,忙碌一些,几大锅的东西,也能赶出来。
大的几只铁桶,找了马车来拉,她未主持过这种事情,实在做起来,倒也很有条理,大约人真的上心,心里头便知道该做了什么。等一切安排好了,靳筱将食盒放好,才上了车。
她方才在家门口吩咐车夫注意颠簸,烈日下头不过站了一会,鬓角便已经湿了,让她只能拿了脂粉补妆。总不该为了这些,真的成个头发凌乱的婆子,白白让四少笑话。
从前不上心,便只顾自己体面,只要无人笑她小门小户出来的,便能安了心生活下去,如今上了心,只管自己还不够,又多操了一份心。可说到底,也因对方事事念着她。
于是相互关照着,纵然平日要多注意许多事情,却也觉得理所应当。她从前觉得同人付出真心,多半费力不讨好,便不许自己多管闲事,省的最后兀自伤神。可有的真心,若带了不会落空的底气,真的操持起来,又很有力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靳筱未到过四少办公的地方,第一回来,见了几处朴素的小楼,有些惊讶地多看了几眼。无论从前在信州城,还是家里,四少想来都很讲究,却没有想过军司令部是这样的。
一个军官小跑着同她开车门,看起来干练,笑得很殷勤,“少奶奶费心了,我是督军的文秘,邵子文。”
他长得面熟,大约从前在四少身边见过几面,靳筱点了头,也带了笑,没有什么骄矜,又指了指后头,“麻烦邵秘,这边带了些点心,还运了些绿豆汤,马车在后头。”
邵子文同她道谢,“少奶奶想的周到,一会我喊人送到后勤。”
他一面领着靳筱往校场走,一面道,“刚好一会便要放饭了,大家伙也解解暑。”
她看起来娴静,大约就像传闻里一样不爱走动,不然也不会从没有在司令部见到她。邵子文想起中学时瞥见她的那一回,心里又生了许多八卦,比如四少是如何认识她的,又比如和那位好赌的靳博诚,会否有关系。
那回四少去教室里找靳博诚,他记得顶清楚,从没有见四少这样急切过,更何况是已经准备好出洋的人,于是邵子文心里认定,靳博诚欠了四少不少钱。
四少这个人,平日虽然大气,但因为没有家里助力,对于敛财,便比其他少爷上心的多。明面上或者暗地里的产业,都是他多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熟悉四少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对待钱财,就像每一个靠自己赤手空拳积累财富的人,精明的很。
买卖军火,或者同他太太花钱,他从来都很大方,甚至于有时候像个暴发户,什么难得的东西都要同他太太买来。身边人也知道孝敬四少不如孝敬他家里那位,最好再告诉他什么小玩意,其他太太小姐都有,哪怕再细碎无用,他也乐意去搞到手,生怕他太太落了单。
可除却这些,旁人觊觎他的钱财,便很要命,于是邵子文一度猜测那时候四少去找靳筱要他哥哥的账,他心里有一水的狗血故事,比如“你哥哥欠了我钱便不如拿你来抵”,“做我的女人那些就一笔勾销”,如今他看了靳筱,肚子里那些故事又更具体了一些,连带目光也带了古怪。
他领着靳筱到了校场,四少和一干要员在临时搭起来的凉亭下面,四少看到他们,亲自起身过去迎接,连带那些要员也站起来,同靳筱问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今日穿藕色的旗袍,珠玉也用的素色,看起来清凉,但也很大气,四少老远便挂了笑。她从没有主动找他,这样让他又有点莫名的赧然和激动,说不清楚是让她看到了自己在校场的样子,还是让旁人见到他妻子这样贴心随和,生出来的骄傲。
被要紧的人上心,便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从前看姨太太们送点心,只觉得是争宠,烦人的紧。如今自己被人关怀,纵然他从前沉稳,此时也带了少年的得意,因在场的部下都看到,他妻子如何把他放在心上。
四少上前握了她的手,也不顾身旁的官员,带一点疼惜,“怎么亲自过来了,太阳这样大。”
他又侧了身,介绍他身后那些人,笑道,“也没有外人,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伯。”
四少语气亲厚的很,仿佛身后那些上了年纪的,真的是从小帮衬他的长辈。靳筱抬了眼,他果然选了件棉质的衬衫,是初春时穿的,前几天还有一点凉,所以靳筱没有放起来。四少额间的汗水一粒粒滚下来,让她抿了嘴,却还是忍住了,看向他身后的官员,带了笑,“见过各位叔伯。”
她招呼吴妈过来,又笑道,“叔伯们大老远从信州城过来,舟车劳顿的,我喊人带了些点心,家里厨房也做了绿豆汤,好消一消暑热。”
四少方才握她的手,也没有放下来,干脆带着她落座,同那些要员客气了几句场面话,便喊人送凉茶过来,又同她道,“再等一会,便休息了。”
靳筱拿了帕子,去擦他头上的汗水,四少偏了头,微眯了眼睛,又听她声音清泉一般的,叫炎热也少了一些,“我有什么等不及的,”四少看她的眼睛有一些笑,她却开心不起来,瞪了他一眼,低声埋怨他,“笨死了,都不知道拿件薄的衬衫?“
进度条要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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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低头看了看,才发觉前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于是也笑起来,有一些不好意思,“我说呢。”
凉茶被人送上来,靳筱看他碗里的茶已见了底,又推给他,眼里也有些自责,“是我没注意,一会休息了,我同你换件薄的。”
她这样子,让四少想起他八九岁,刚入学的时候。入了初冬,家里别的孩子,都有母亲照管,知道变了天,就换上了棉鞋,唯独他不知道,照旧穿了皮鞋去上学。
信州城的冬天,总来的很快,昨日还尚有暖意,恨不得隔了一天就千里冰封了,他在教室里瑟瑟发抖,才知道脚心如果冰冷,便冷的锥心,身子一并僵硬,连带头都会冻得发痛。
后来他读“四肢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觉得十分感同身受。人生每一堂课都得他自己跌了跤才能学到,从没有人提前叮嘱他,于是他二十来岁了,以为自己已能过得周全,却仍旧搞不清楚时令,穿不清楚衬衫。
小时候冻得最痛楚的时候,内心也有一丁点的希冀,希望婆子们能想起来,为他送一双棉鞋。可婆子终归是婆子,并没有想起他。
如今却有人记挂着,明明平日里不爱走动的,却兴师动众地跑过来,连最底下的小兵都照拂到,全他做长官的面子。
他低了眸,看起来很深沉,靳筱看了他两眼,又同他咬耳朵,“你来指挥演练,看地上做什么?”
四少抬头,靳筱眼里有问询,又有一点担忧,大约她从没有来过军司令部,觉得这是场大阵仗,不想他跌了份。
他自然不会跌份,这些于他,更不是什么大阵仗。可四少突然想拿出气势来,让他妻子知道,他其实是个很象样的督军。
他心里蓦然多了好胜,不愿意在父亲部下面前显露的,却想要做给她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靳筱没有等到四少回答,他却突然带了帽子,站起来,让她愣住了。靳筱抬了脸,带了不解,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四少却低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单手翻过了面前的桌子,站到校场前面。
他走到前面,周遭那些官员也站起来,靳筱见了,也只能跟着起身。面前士兵在教官的口令下踢着正步,膝盖以下便是飞扬的黄土,那是她没见过的光景,方才没注意到,此时也怔了。
四少挥了手,教官便停了口令,整个校场便静谧下来,士兵的目光整齐划一地落到四少身上。
靳筱偏了头,从队伍的最左侧,去看一张张年轻的脸,她素来察言观色,自然能看到他们眼里对长官的敬仰,让她心里突然微动。
当四少的声音在校场响起,靳筱不自觉屏了息。他声音同往常很不一样,说不清是他,还是威严的,肃杀的,不带情绪的另一个人。四少喊着口号,紧接着便是士兵军靴整齐落地的声音,让人听了,也莫名有了豪情。
他在前面背了手,靳筱能看见他硬朗的侧脸,再不是平常温和,或者笑嘻嘻的样子,靳筱偏眼看到身旁官员面上的欣赏和赞扬,大约知道四少做的很好。
他当然做的很好,也叫她确实了解了,她丈夫是个军人。他脚下的军靴踩过尸体,手上是枪械磨出来的厚茧,他有本事让北部的士兵服众,做过的事情便自然不止清除旧部,以儆效尤。
听闻四少在省政府第二年,被三少派去了战场,后来便回来了,也无人知道那些年发生了什么。
她其实听闻过许多事情,旁人告诉的,或者街头巷尾传说的,可她自己并没有想去了解过。
靳筱皱了皱眉,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是如何成长的,也不知道他如何从镇守使,做了督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从来只是猜,总是猜,明明已经很亲近了,却只是猜。
靳筱呼了一口气,滚滚的黄沙前,站着她丈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校场的士兵唱起了国歌,连带她身旁的那些官员,都肃穆了神色,跟着唱起来。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明明上天,烂然星辰。
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四时从经,万姓允诚。
于予论乐,配天之灵。
迁于圣贤,莫不咸听。
鼚乎鼓之,轩乎舞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菁华已竭,褰裳去之。
四少便在这歌声中突然回头看她,他目光很深,让她不知道他在看自己,还是在看阅兵台上的旗帜。
他帽檐的阴影照到脸上,无论是相貌,气势,都是顶出色的那一个。
可靳筱蓦然鼻头发酸。
自从校场回他办公的小楼,靳筱便没有说话,四少同她指了指哪里管后勤,哪里放枪械,她也只是微点了头,于是他也沉默了,带她上了楼。
进了他办公室,靳筱便自顾自去拿袋子里备好的衣服,她转过身,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四少看她的背影,觉得喉头微涩。
他俩便沉默了一会,四少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她这样的性子,大约更喜欢安静,喜欢读书,就像学校里那些女学生,恨军队,恨士兵,要去打倒军阀,要民主自由。
他从前总不自主和柳岸之比,那个人是书生,那个人做学生运动,他一面瞧不起,觉得他其实懦弱,其实天真,一面又觉得靳筱该喜欢那一类人。
大约她并不喜欢他方才带了期待,想要给她看到的样子。
他握了拳头,心里有一些酸,可不管她喜不喜欢,他都是这个样子,他努力了许多年,好不容易遇见她,他就是这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事造人。
靳筱拿了衬衫,转过身,却没有回他,只伸了手,要帮他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边低了眉,同他开口,“把衬衫换了。”
她手指到了四少领口,却被四少握住了,他低了头,非要听她的回答,声音也带了执拗,“你是不是不喜欢?”
他看不清楚靳筱的神色,想要抬她的下巴,靳筱却自己抬起了头,四少眼里有迫切的探寻,可她眼里的情绪,让四少有些怔愣。
她眼圈有一些红,又皱了皱鼻子,仿佛也忍不住,声音带一些抖,“我只是觉得,”她低了眼,把情绪压抑下去,“你从前总装作纨绔的样子,又不像大哥和三哥,有家里帮衬。”她声音低下去,大概觉得自己不该多说,可她今日觉得愧疚的紧,便还是讲给他,“你这些年,大抵很辛苦。”
四少握她的手突然脱力,等他回过神,已揽过她,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也没有很辛苦。”她抬了眼,眼角带一些泪,被四少抹去了,一面轻声哄她,又像在哄很多年前的自己,
“也没有很辛苦的。”
衬衫脱下来,里面果然都是汗,靳筱拿沾了温水的毛巾同他擦去,又皱了眉,“还好,没有热出痱子。”
四少想逗她,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会否有汗水更有男人味一些?”
靳筱却不理他,只替他换上新的衬衫,一面嘱咐,“我多拿了几件,便放在办公室里,以后天气热了,要时常换上干爽的。”
他没有贴身丫鬟,从来早晨,也只是让靳筱帮着扣一扣领口,上一回有人帮他穿衬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于是四少笑起来,又眨了眨眼睛,“以前三哥同我说,娶了亲,也不一定日子能安稳。”他想起什么,笑意大了些,“大约因为他没有我会讨老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连三哥都用上,只为了夸她,靳筱也能平静无波地不搭腔,而是踮起脚尖,去看他脖颈后面,又没有被太阳晒伤。她这样主动亲近,让四少偷偷慢了呼吸。不过数秒,她身上的气息又顷刻远了,靳筱站好了,同他将衬衫的扣子扣上,眉宇间也没有什么波澜,“我怎么敢和三嫂比。”
颜徵楠老早有了自己的府第,因此她并没有许多机会同三嫂照面,又因三少奶奶在学术上的名声,靳筱便觉得她是那种大家闺秀,万不敢与之比较,四少却猛摇了摇头,“你不晓得,”他啧了一声,“若我遇见你晚一些,便不敢娶妻了。”
四少这话说的奇怪,他俩相识,才一年不到,三少却结婚多年了,靳筱同他将领口打理好,开口,“哪有这样可怕,”又侧身同他拿帽子,“中午是不是还要和他们一起用餐?便不要耽搁了。”
他俩一同出门,四少捡着阴凉处带她走,茂盛的槐树从墙角投下巨大的绿茵,爬山虎把四面的围墙都攀得严严实实的,让靳筱心情也好一些,侧了脸轻轻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许多人唱国歌呢。”
四少拉了她的手,看她终于不再因衬衫的事情,同她自己生气,也低头笑道,“从前没有吗?”
靳筱想了想,又道,“从前去信州大学,听他们唱过校歌,也很有意思。”
蝉鸣声从树枝上散下来,士兵都已经去了饭堂,于是便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少一边走,也一边唱起来,“镜湖枕麓,屏城襟江,灵秀萃诸方。?”
靳筱偏了头,眉眼也舒展了,“是这样,”她眼里带了促狭,“原来你是靠音乐治军。”
四少要回她,却该转弯,他刚要迈腿,几个士兵的声音从墙另一头响起,“邵秘,你说,是我们少奶奶好看,还是顾嫣然好看?”
四少面色猛然一变,想要开口,却已经来不及了,邵子文油腔滑调的声音已搭了腔,“少奶奶自然好看,可上回顾小姐来司令部你没看到?我可看到了,那姿色,难怪有一票的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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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文说了这话,又想补一句,“可不要让督军听到了”,刚开了口,瞥到墙口一双黑色军靴,那做工,那料子,眼熟的很。
他转了转眼睛,突然叫道,“啊呀,中午有绿豆汤”,便回了头,撒腿跑掉了。只剩下那个小兵,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面打了个大呵欠,一面嘟囔着“方才不是刚喝过”便往外走。
他只走了两步,便停下了,四少原本脸是铁青的,见到他,恶气有了出口,连带声音也低沉地像个罗刹,“吃好了?”让那小兵一边哆嗦着,一面也张了嘴,却喊不出半个“督军”。
四少这架势,大约不罚他跑圈,都没有道理。身后的少奶奶看起来反而没有她丈夫恼火,除了面色苍白一些,看他这样哆嗦,眼里却有些怜悯。她垂了垂眸子,突然带了苦笑,神情却还是温柔地,同他道,“吃好了就去树底下躺一躺,我方才见到许多人在那里。”
这个她从前未来过的军司令部,顾嫣然不知道已来了多少回,靳筱很想去捂住自己的胸口,因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然而那小兵瑟瑟发抖的,倒让她有了闲心去同情闲杂人等。四少虽然风流,过去这些日子,也并没有轻慢她,一个少奶奶该受的礼数,从来没有少过她。如今让她听到这种事,多半会找个倒霉的受惩,来护她的脸面。
邵子文溜了,这口锅大概就要这个小兵来背,四少大抵就算做个样子,也要他遭遭罪。
靳筱放缓了呼吸,又何必让旁人遭罪呢,若真的让她知道了,是如何了不得的事情,便不会去做了。
她方才开了口,为那位小兵说话,四少回头看她,面色却很复杂,他沉了声,分明是同那小兵讲,目光却在靳筱身上,“还不过去?”
靳筱虽然面容又苍白了一分,被他注视着,却也能不卑不亢地保持平静,大约她心里那些准则和尺度仍旧影响她,在她脑子里告诉自己,没有底气的,并不是她。
那小兵忙不迭跑了,经过靳筱,脚步慢了一秒,突然冲她行了礼,又一面跑过去。
她不过说一句话,那小兵便也知道感激,可见人心总会被温暖到,又可见在不对等的关系里,高处的那一方不过做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低处的那一个心里激荡许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什么尺度,什么公平,便都成了笑话,她有些想笑,大抵觉得自己过去这些日子,有些傻,可她又很平静,从低谷爬过的人,生命就再没有了谷底,往后日子再难过,也不过是重新看清人心而已。
她神情虽然苍白,却终究平静,没有同四少质问,更加没有哭闹,让他突然觉得看不清这个人,她依赖你,还是心疼你,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求存。
他突然脑子很乱,到底平静是假的,还是温存才是假的,如果从前靳筱对他有半点真心,为什么除了她生病那一次,从来没有问过他?
哪怕就一句,外面还有没有人,一句都没有问过。
于是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愤怒还是悲凉,但凡他年少时有一点点本钱,也不需要自毁了名声,去靠顾嫣然攀关系,更不至于连枕边人都要瞒着。
他自己以为就算跳到了污泥里头,能全自己的底线,可旁人早觉得他没有什么分别了。旁人也罢了,她也这么以为。
方才慌乱过了,他又觉得她狠心,往日种种温存,她这时候却半点醋意,半点介怀都不愿意分给他,哪怕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忙活了这些年,连最重要的都没有挣到,活活像个小丑。
倒不如一开始就认命算了,做了窝囊的清白人。
于是他闭了闭眼睛,嗓音里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撑住他自己,要给自己再留一点尊严,他喉头滚了滚,问她,“你倒很大度。”
他又来同她闹脾气,两个人维持脸面这么久,互相猜测揣度,她反倒成了先不耐烦的那一个。大约再回不去从前,再没办法平一颗心同他装乖卖巧,还不如破罐破摔。
靳筱的嘴角一点点勾起,终于心里头那团火占了上风,声音难得带了讥诮,“你这个人,真是很贪心。”
四少看她的目光闪了闪,仿佛在确认什么,她却扬了下巴,带一些她从来没有展露过的勇气,“你自己快活了还不够,还要我真心实意地同你伤心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说到这里,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既然话也说了,便干脆大着胆子去怄他。他既然做这种事,理亏的是他,靳筱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道理隐忍下去。但凡能让他气得中午少吃两口饭,都是她报复赢了,也算值得,“你若真想我哭着同你闹,我也可以。”
靳筱转了身子,大太阳照在她头上,头发都要烫焦了,让她想到自己像傻子一样同他送衣服,早知道不如在家里消暑,于是她心头又有了火气,侧了身子,薄唇微启,一点委屈也不乐意受下去,“我这会饿了,等我回家吃了饭,有了力气,再同四少哭。”
她一面撒了火,却一点也不觉得怕,一面又很好奇四少的反应,既然说开了,便别再做什么情深意重,大不了便赶走她。
靳筱咬了咬嘴唇,赶走也不怕,她早上同吴珍妮说定了,去杂志社做事,往后她就有自己的薪水了,自己生活也没有什么问题。
说白了还是因为经济独立,便有了胆气,她这个人便这样现实又利索。靳筱又自顾自握了拳头,赶走她才好呢,她再不用管他衬衫什么的,还有吴妈说的那些礼尚往来,她也不必去研究了,可以专心去杂志社做事情。
靳筱咬了唇,便等四少同他发作。她以为自己冒犯他,会让他发火,就像每一个再家里独占话语权的男人,比如她父亲,从来要靠殴打和辱骂来确保家里每一个人来臣服她。
四少上前了一步,她察觉了,轻轻瑟缩了一下,又挺直了背,非要拿出无畏的架势。他从她身后抱住她,靳筱下意识地要挣开,却听见他一个人在那里笑,她回了头,皱着眉头,疑心他脑子出了毛病。
他又抱她紧了一些,仿佛怕她就这么跑了,声音却带了笑,“你肚子饿了?方才怎么不告诉我,我办公室放了点心。”
她说了半天,他就听到这一句重点,让靳筱不知道继续怄他,还是怜悯他虽然拥兵一方,脑子却不大灵光。四少的头埋到她的肩颈,语气不知道是打哪里学来的,莫名其妙的,甚至像一个撒娇的孩子,“厨房做的绿豆糕,你上回说好吃,我就也带过来了。”
他又笑起来,“入口即化,都不用嚼,果然是你喜欢的东西。”
四少若想便这样转移了话题,也未免觉得她太好敷衍了一些,靳筱去推她身前的手臂,却推不动,大约也察觉她的不满,四少才呼了口气,叹息一般,缓了语气,“她上回来,我是同她讲清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偏了头,耐着心同她解释,“我每天下了班便回家,哪来的工夫在外面养人?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邵子文。”
他说的有道理,不然靳筱也不会这些日子,慢慢也觉得他其实可靠,以为娶了亲,又分了家,能让一个人变得稳重,不再胡来。他若说与顾嫣然断了,兴许是真的,可便不是真的,靳筱也不会去问邵秘。
于是她沉默着,让四少有些不安,这会只有他们两个,让他突然有了冲动。纵然觉得不该说,可有些东西藏久了,也需要讲给别人听,更何况同她交心,总是一件危险又让人期待的事情。于是他滚了滚喉头,轻声告诉她,“从前我同她,也没有什么。”
他此时情绪上了头,并不知道自己说了这话,便显得多么可疑。若他没有这句,靳筱多半还信,加上这些,只会让她觉得可笑,以为四少看她好骗,什么瞎话都往外说。
她从前不在意,却不等于不留心。不算她亲眼看到的那次,多少话传到她耳朵里,好听的,难听的,她都听说过。
想来他是真的不爱顾嫣然了,过往如何一掷千金博她一笑,如何西洋古董流水般送过去,便都不作数了。从前每周三夜晚都见不到他人,因是顾嫣然的场,他得坐前排捧那位佳人。如今再没见他听什么戏,又看他对靳筱上心,大约说明他这个人,也不是风流,只是薄情罢了。
真情大抵是有的,无非是不长久。
她觉得悲哀,倒也不是没想过浪子回头,却没敢把自己当不一样的那一个,能让人就此停下来,再没有下一个。顾嫣然从前何其风光,如今也从他身边消失了,不定往后恩爱消尽,又是什么光景,想到这些,她“呵”了一声,带一些苦楚,“你不喜欢了,便是同她没有什么,”她垂了眸,方才的火气也没了,大抵觉得是四少这个人的问题,总归这种小少爷,都是喜欢伤了人心又不自知的,她又低声补了一句,“你这样,真让人兔死狐悲。”
经济独立是多么重要啊朋友们
有了钱就能和老公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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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想明白什么是兔死狐悲,也顾不得许多,走到她身前,声音带了急躁,“你便这样看我?”
他未哄过什么女孩子,从前不过撒些金银算了,如今才知道百口莫辩着实能把人逼疯?大约古人剖心为证的时候,受的煎熬,也大抵如此,他又觉得委屈,声音也低了些,“我如何对你?你没有心的吗?”
人心最难揣摩,最难求得信任,可靳筱看他眼里的苦楚,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讲。可她真装作不在意不怀疑,对方大抵也不会放过她,于是她抬了眼,带一些不忿,“那你要我如何?我同你粉饰太平,你又觉得我没有真心,你过往介怀什么,我也不傻,我也晓得。”
她笑了笑,觉得同他结婚,真是场为难,“我同你说实话,你又听不得,说我没有心。”
靳筱低了头,去抚平自己裙摆上的褶皱,却不晓得怎么了,又折出了新的,“总归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既不识大体,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难得这样坦白,纵然仍旧不信他这个人,四少也宁愿她说更多不中听的,也不愿意她同他笑一笑,都让他疑神疑鬼会否是强装的。他俩弄成这样,也不是靳筱的过错,他平了心,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也和缓了,“我晓得,换作是我,我也会疑心,会不安稳。”
四少这个人最好的品质,大抵是有时候,确乎能理解自己的。靳筱这样想,也将方才的架势软下来,她以为是英勇就义前的陈词,什么也不顾了,四少此时低头看她,眼睛像鹿一样温柔,让她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她的肩膀被四少握住,让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抬眼,四少开了口,“你只是看太多杂志了,便觉得男子都是负心汉。”
他的声音像春日的阳光一般和煦,却让靳筱的身子有些僵硬了。四少察觉了,拇指摩挲了她的肩头,诱哄一般的,“筱筱,我们往后不如看些别的,《西厢记》不好吗,还有许多美国英国的。”
他想起进来同他闹不愉快,非不去写美满结局的女作家,面上带了不屑,“那些写杂志的,不过是一群婚都没有结过的小女孩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到底四少仍看着靳筱的面色,瞅着她面色越发的苍白了,及时收住了话头。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最关键的忌讳,后悔却晚了,只能自顾自圆回来。他又笑笑,眼睛带了恳切,“但是你喜欢,也没有什么的。”
她抬头看他,面容里看不出喜怒,却让他心里慌乱,又勉强勾起嘴角去挽回,“哦,便是外国的,也有许多负心汉……”
他也知道这个道理,靳筱抬了眼,不自觉攥紧了裙摆,“那往后外国的也不能看吗?有负心汉的书便不能看吗?”
她目光有一些逼迫,非要问个清楚不可,“所以上回吴珍妮来,你不愿意一起?”
她这问题问的危机四伏,让四少一边摇头,一边觉得如何都不要让她知道,他对吴珍妮施压过的事情。
他还想要解释,身后却有人高声喊了声,“原来督军在这。”
四少抬了眼,不自觉皱了眉,是北省来的商人,近来同他父亲走的很近。
来人微胖,生意人面上带笑,便看起来慈眉善目,靳筱回了头,同长辈行礼,对方自然回她,又笑道,“一桌子人等督军和少奶奶呢,我出来转转。”
四少虽还想同靳筱解释,却也再说不得了,于是牵了她的手,上前,“是我怠慢了,让高先生和诸位叔伯久等。”
他去拉她,靳筱却没有动,四少回头看她,神色带一些不安,那位高先生都看在眼里,面上却仍旧笑着。
靳筱呼了口气,却还是挂了笑,她看向高先生,没去管四少的神色,“真对不住,我头痛的很,兴许是中暑了,便不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纵然不舒服,她也不想四少难做。靳筱面色带了歉意,“改日叔伯们来家里,我再好好招待。”
那高先生笑着点头,仿佛真信了她的说辞,又抬眼看了看日头,“今儿天确实太热了,少奶奶身体不爽利,便先休息。”
四少仍旧看着她,他身前站着外人,纵然他不想放她走,也只能沉了声,“好,我找人送你。”
兴许人不能扯谎,方才随口的说辞,靳筱坐在车上,却隐隐有些头痛。她和吴妈回城上了山路,便很颠簸,来时因心里想的都是衬衫的事情,尚未觉得,回来才觉得路不平坦,天气炎热,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起初只是不安,归根结底,她自己也想不通,四少做什么会喜欢她?
四少喜欢她吗,大约是的,兴许她生一个不错的皮囊,兴许从前他风月场换的多了,遇见了寡淡的,便觉得有兴味。
可她这个人呢?他却经常很不满,不爱她总是不坦诚。如今来看,连她喜欢的东西,他都很反对。
从来感情,长年累月的不喜欢多了,便能将当年昏了的头脑,冲的干净。想来这就是顾嫣然经历的。
顾嫣然尚且有一个好嗓子,四少不要她了,她也有自己的积蓄,有自己的许多事情,可她自己却不一样,未来的工作也知道能不能做的好。靳筱呼了口气,看向窗外。她方才沉思,都没有注意到,汽车已经开到城里的街道上去了。
她许久没有一个人出来了,从前没有人管她,放学或者有节日,她常一个人出来到处看看。
纵然孤单,可还是自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门不出,或者有人跟着她,已然成了正常的事情。她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大家的小姐在她这个年纪,其实还可以接着读书的。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接着读书,靳筱眨了眨眼睛,觉得鼻子有些酸,车窗外几个女学生模样的人抱着书经过,让她忍不住回头去看,眼里带了艳羡,她们穿着时兴的马甲短衫,齐耳的短发什么饰品都没有,却看起来朝气蓬勃。
靳筱的手禁不住摸向车窗,从前尚且觉得,有杂志,有花房,就可以喘得过气,可自由如果不是自己挣来的,这些宽松,同在靳国已的眼皮底下偷偷读书,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去猜测四少对她的感情有多长远,什么时候便没有了,确实凉薄了一些,可不对等的感情就是这样,低处的那一方掏了心窝子,就是拿下半生在赌,她没有勇气。
诚然她喜欢四少,可她也喜欢阳光,喜欢书店,喜欢自由自在地读杂志。
她不愿意冒失去这些的风险。
靳筱望着窗外,突然瞧见了什么,咬了嘴唇,回头冲司机喊了一声,“停车!”
她要自己走走,吴妈自然不同意,同她说些四少知道了,定然不会绕过之类的话,靳筱却半句也听不进去,她神色有些凄惶,想来是同四少闹了别扭,带了急切地恳求,“只这一回,就这一回。”
她指了指一旁的书店,“我只在那里看一会书,一小会就好,晚上你再找司机来接我,行不行?”
她一面低了头,喃喃道,“我许久没有一个人了,走哪里都有人盯着,都有人看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她心里知道,便这一下午的独处,光靠恳求,也怕是求不来,靳筱握紧了裙子,觉得难过。
原来婚姻失去的是自由,她以为自己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原来不是这样。
从来大家族仆人簇拥,以为是风光,宅院外,却没有自己的半个角落。这世上的景致,街头巷尾的趣味,自己去看,和有人同行,是两个体验。
她从前,也不觉得一个人到处走走,是怎样的快乐,如今失去了,却觉得很迷茫。
靳筱笑了笑,有些无奈,打算喊司机继续开回家里去。
她身旁吴妈却拍了拍她的腿,轻声道,“那少奶奶就在书店里呆着,过会司机来接。”
靳筱笑起来,说了许多的“谢谢吴妈”,开了车门便跳出去。吴妈在她身后喊了一些话,她也没有听。书店门口写着新进的一些书,又有一些打折,每一个字都让她新奇,仿佛写的都不是中国字。
油墨香聚在一起,便成了一个新的地界,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一个人在看她,于是周遭的人,便都是透明的,靳筱的手指从书架上一本本过去,硬皮或软皮的封面到了她手上,仿佛都在同她讲话。
周围有学生捧一本诗集去读,她也禁不住看书封是什么,大学的学者新印了专著,她也觉得有趣。新近有位哈佛留学回来的学者,写了《桃花源记旁证》,她不过读了两个字,便觉得自己学识浅薄,一面又高山仰止,不愿意丢手。
一旦窥见了自己未能及的领域,才知道同为人,有的人在尘世里浮沉,有的人却已经超越了时光,有了三百年难得一见的成就,靳筱一面读,一面艳羡,不过寥寥数字,已然让她拜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前在学堂里读书,讲历史的课程,课业最重,因要读许多的书,那时候她小,不乐意去读,到了这个年纪,才知道,枯燥的东西才会积累出最璀璨的光辉,比如她手里这本。
四少说她太爱杂志,其实她只是没有什么机缘,接触到更高深的著作。
这世间除了她丈夫爱不爱她,实在有太多有意义的事情,靳筱呼了口气,又往后翻了一页。
她读的专心,未在意身旁有人看她,等她约莫读的差不多了,想要再找一本,却被人唤了声,
“小筱。”
她拿书的手停住,回了头。
原来是位故人。
柳岸之手里也拿了本书,见她回了头,笑意放大了,眼里有隐秘的波澜,“真的是你。”
《桃花源記旁證》写于1936年,文中提前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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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亲昵的时候,靳筱却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再想什么。可她面上走着神,叫的却很动听,甚至比平日要大声一些,又很勾人,让四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做,还是不想做。
好容易射到她身子里,已是深夜。四少同她清理了,要哄她睡觉,靳筱却在被子里一下翻了身子,趴到他身上去。
平日这时候,她早该困了,不定已卷了被子昏昏睡过去,这会却亮着眼睛,精神的很。四少拿胳膊枕了脑袋,便同她大眼对小眼。
靳筱转了转眼睛,四少便撑不住,笑起来,他胸膛震起来,让靳筱又忍不住侧了耳朵去听。四少又装作惶恐的样子,“哦,如何,现在已经喂不饱你了?”
他这笑话混蛋的很,靳筱却也不在意,一面乖乖趴着,一面低了头,鼻尖快要抵到四少的下巴,只听见她轻声问他,“哎,我这样,外面的人也能偷听吗?”
四少倒愣了,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问了句,“什么?”
靳筱却捂住他的嘴,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你声音太大了。”
她几乎只用气声说话,看起来鬼鬼祟祟,四少嘴巴被她捂住了,眼睛里却全是笑意。靳筱又看了看周围,瞧起来很警觉。她环顾了,才小小声道,“你不是说,会有人偷听我们说话吗?”
原来是为这回事,那往后说什么,便都得贴的紧紧的,耳鬓厮磨,倒也很不错。四少把她的手握住了,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也学着她的样子,放低了声音,“你方才,就急着结束了好问我。”
靳筱点点头,面上很认真,“他们听墙角的,听见我们在欢好,多半便回去睡觉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脸皮也这样厚了,说这样的话,耳根红都不红。四少总归忍住笑,又伸了指头,敲了敲她的脑袋,“我怎么觉得,听见人在欢好,更想去听墙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这么说也有道理,不定她叫这么大声,反而把人吸引来了。靳筱撇了嘴,也很丧气,便要从他身上下来,歪着脑袋很是颓唐,“好吧,那我不问了。”
他不过开个玩笑,她便当真了,四少忙按住她,“你声音已这样小了,他们想听,除非在我们床底下。”
他说的很吓人,一想到床底下也会有人,靳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四少一面忍着笑,摸了她微凉的肩头,一面拿毯子盖住她,“好了,你想问什么?”
靳筱的下巴抵在他胸膛上,沉默了几秒,因犹豫再去问他,会否有些穷追猛打,显得她很在意。她转了转眼睛,思量了一会,还是轻声问他,“顾嫣然找你是你中学的事情了,为什么从前在信州城,你们还在一起?”
她会这样问,大抵还是信了他。四少去摸她额角的发,觉得心软成了一滩水,声音也轻柔地,“诚然不能让人听见。”
他笑了笑,有一点惑人,“不过不同你说,好像后果又严重一点。”
靳筱眨了眨眼睛,四少冲他挥了挥手,像话本里的男狐狸精,“你过来一些。”
她便起来一些,把耳朵凑过去,四少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说不清楚是为了保密,还是为了调戏她,“她是三少打小养起来的心腹,手里的东西,对我也很有用。”
他同颜徵楠,有合作,也有防备,顾嫣然是三少棋子里的变数,实在不等三少奶奶家里人动手,三少自己都要赶着要杀她,谁知道却让四少截去了。后来他们三个,便又各怀心思的共谋了许多事情。
靳筱偏了头,四少却不再说了,她自然觉得他吝啬的很,一时皱了眉头,“便这样?”
四少“唔”了一声,又冲她招手,靳筱撑了身子,便又将耳朵凑过去,他的声音有一些颤,其实是再忍着笑,“你胸前的风景,从我这里看,十分好看。”
她登时便恼了,翻了回去,拿毯子裹紧了自己,红着脸把头埋进去,嗡里嗡气地骂他,“烦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少侧过身,去摸她的头发,神色却有一些感伤,“原是我对不住你,叫你闷在鼓里,”他又低了头,声音像哄孩子一般,“你之前闹着不来韶关,是不是瞧见了什么?”
靳筱缩着脑袋,心里像被一个石子轻轻硌了过去,她把头又往毯子里埋了埋,不回答他,四少却把她搂进怀里,亲她的耳朵,“以后有了机会,让她自己同你说。”
日子便流水一般过去,但因心里踏实了不少,纵然每天只是料理家事,询问账目,靳筱也觉得很有滋味。杂志社的人还没有请齐,韶关又尚有吴珍妮坐镇,姑且不需要靳筱坐班。她便在家里偷闲,等吴珍妮下一步的指令。
吴妈来同她上茶,赶巧四少提前回来,便接去了,端着茶进了靳筱的书房。
靳筱在书案前,不知道在写什么,他凑近了看,是在抄几首英文诗。
用的是Allyson送她的羽毛笔,四少瞥了一眼,笑起来,“哦,你倒写一首好圆体。”
靳筱险些被他吓到,差一点纸上便落了墨,幸好她还紧握着笔。她回了头看他,对上四少带笑的眉眼,带一些促狭。四少又接着笑话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三嫂一样,在外国长大的,毛笔字写成那样,英文却顶好看。”
他是笑她那回抄不好佛经,靳筱咬了咬唇,到最后她也没有抄完佛经,便逃到北地来了,也不知道大太太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