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之后,她露出笑容,即刻点点头。
李霁随即伸手,漪如踩着树干,一下跟着他上了去。
那树干足够粗壮,能承受两人走在上面。李霁一手抓着上方的枝条,一手拉着漪如,带她挪着步子往前面去。
没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这行宫倚着一处江水而建,方才长沙王夫妇引着他们散步游览的时候,曾上了一处望江台。
不过跟那里比起来,这里的景致显然更好。
这树干伸出了墙头,几乎就在江水的上方。
江面开阔而碧绿,下方的浅水处,能看到水草在底下悠悠地招摇。
这个地方,李霁显然十分熟悉,他带着漪如在树干上坐下来。
双脚悬空,那感觉颇是奇妙,漪如有些恐高,可挨着李霁身边,又觉得踏实。
李霁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这个地方,你常来?漪如问李霁。
小时候来得多些。李霁道,但凡住到这行宫里,我每日都会来此处。
你来此处做什么?漪如问。
什么也不做。李霁道,发发呆想想事,有时可消磨整日。
漪如有些诧异。
在她看来,李霁从小就是一个天下所有父母期盼中的人。知书识礼,样样出色,从早到晚,必是每个时辰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不浪费任何一寸光阴。所以,才会有现在这天下闻名的长沙王世子。
原来跟自己一样,也有无聊偷闲的时候。漪如想。
你从前总是一个人来?她又问。
嗯。李霁道,我没有别的玩伴。
汪全他们呢?
汪全只会讲鬼故事和练刀枪,不会陪我发呆。
漪如哂然。
汪全的鬼故事,漪如从前也领教过,确实不是李霁爱听的那种。蓦地,漪如对李霁有些同情。
广州难道没有与你同龄的世家子弟?漪如道,你父亲在广州的部下和属官也有不少,他们总有儿女。
李霁道:他们都是些无知小童,我与他们玩不到一处。
这话出来,同情瞬间消失。漪如旋即又想起了李霁小时候那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模样。
活该你那么大还讨不到新妇。她在他的手背上拧一下,好笑道,你这般脾气,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李霁反问:那你怎嫁给了我?
故而你要感恩,漪如理直气壮,我若不要你,你一辈子也讨不到。
李霁不置可否,却反将手臂一伸,将她揽到怀里。
漪如几乎坐不稳,瞪着他:我掉到了水里怎么办?
有我在怕什么。
我不会游水。
我教你
那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从榕树林的那头传来,未几,再也听不到。
李灏嘴里嘀咕着兄长,要去找李霁,玉如忙将他拉着。
你兄长和我姊姊在说话,不可扰他们。
李灏却不愿意,挣扎着要过去。
玉如无奈,心一横,道:你不是要小兔子么,我带你去看小兔子。
李灏一愣,抬头望着她,眼睛亮晶晶。
第三百五十章 新婚3
李霁和漪如的迎亲在南阳被一场乱事打断,到了广州,才终于热热闹闹地又接了起来。
严祺一家到广州后的第三天,恰是黄道吉日。
碧空万里,昨夜的一场雨,带走了不少暑气,竟是有了些秋高气爽之感。
漪如一大早就将上次的婚服穿戴了起来,坐在行宫之中等待。
有了一次经验,严家上下也从容许多,各是轻松,喜气洋洋,毫无忙乱之感。
只有严楷不一样。
上次,他在宫中不得脱身,无法到场。这次,他则终于也和全家人一样,船上礼衣,打扮齐整。他本就生得颇是俊朗,收拾得精细些,颇有翩翩君子的模样,让行宫里的宫女们也忍不住聚在墙角偷看。
将近正午的时候,只听得外面鼓乐之声喧天,迎亲的队伍来了。
先前的迎亲之礼已经行过,严祺和容氏含笑着将漪如带到李霁跟前,交给他。
这一回,可就不会再有什么人来打扰了。严祺抚须道。
李霁道:君侯放心,在下定保无虞。
话音才落,漪如身边的陈氏嗔笑道:上次遭遇了一番打扰,不曾成礼。而今,这大礼可是要做全了的,世子怎还不改口?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几个大胆的仆婢还起哄。
李霁并无异色,随即向严祺和容氏端正一礼:小婿拜见岳母岳母。
周围小声更是热烈,严祺和容氏都露出笑容,将他扶起。
喧闹的乐声之中,李霁和漪如被众人前呼后拥,出了行宫。
迎亲的辂车已经停在了宫前,李霁看向漪如,朝她伸出手。
漪如望着他,嫣红的唇角弯弯的,垂眸之间,流光婉转。她搭着他的手臂,踏上脚凳,登上辂车。
二人坐定,辂车走起,在浩大的仪仗围拥之中,缓缓离开。
严祺站在行宫前,望着那辂车的影子,生出许多感慨来。
他听到身边有人在吸鼻子,转头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容氏正用绢帕擦着眼角。
这不是好事么,怎又哭了?严祺道。
不过是觉得感慨罢了。容氏长叹一口气,道,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终是跟着别人走了
严祺沉默片刻,道:你若不舍得,我这就去将那马车拦住,反正漪如一向说她不想成亲
话没说完,他的手臂被容氏打了一下。
又胡说。她瞪着他,大喜的日子,老没正经。
严祺露出笑容,伸出手,搂过容氏的肩膀,继续望着前方,目光深深。
论占地,广州远不如京城大,甚至不如扬州,可若论繁华富丽,并不输任何地方。甚至因为海贸发达,不少楼宇颇有些异域风情,是京城和扬州都看不到的。
今日,大街上更是热闹。
李霁一向受人爱戴,闻得他今日成婚,广州百姓倾城而出,早早地将大街上拥堵得水泄不通。
仪仗入城,漪如望出去,吓一跳。
只见道路两旁黑鸦鸦的,全是人头,竟似比过年的庙会还热闹。
你平日出来,也会有这么多人来看你么?她忍不住问李霁。
平日我出来不会让他们知道。李霁道,仿佛已然司空见惯。
这婚礼颇是盛大,纵然已经避免了许多繁文缛节,二人行过礼之后,也已经入夜。
漪如终于走进世子府的婚房之时,只觉脖子已经酸得不得了。
小娟她们随即手脚麻利地将漪如头上和身上那些沉重的饰物摘下来,当所有负担卸去,漪如终于觉得自己喘过气来。
洗漱过后,漪如换上寝衣,这才终于有了空闲,仔细打量着屋子。
据侍婢们说,这里是李霁住了多年的地方,里面的陈设,除了些许为大婚添置的新家具,大多都是原来的。
漪如四处看了看,只觉李霁虽然花钱时像个不会算账的败家子,但其实生活并不铺张。无论是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日常用物,都算不得讲究。
放在京中,哪怕是随便一个贵胄子弟的居所,恐怕也比这里要华丽。
大王本打算将世子府重新修葺,将旧物都换成新的。一名年长的仆妇笑着说,世子却不愿意。写信回来说,世子妃不会计较这些,只要那书房做得好就是了。
书房?漪如讶然。
正是。仆妇道,那书房就在不远,世子妃可要去看一看?
漪如来了兴致,随即让她带自己过去。
到了书房,只见这里比婚房做得用心。无论书架还是案几坐榻,皆是崭新。
尤其是迎面的书架,上面的书摆得满满当当。漪如走过去看了看,只见这些书,全是自己这些年给李霁捎的那些闲书。
而其中的两格上,塞着好些小卷轴。漪如抽出一卷来打开,见竟是扬州宝兰坊的时世画。李霁将它们带回来,一张一张地裱到了卷轴里。
漪如觉得好笑,正看着,忽而听得后面传来些声响。
转头看去,却见李霁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