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得知李霁还不曾回来,随即亲自领了人,回头去寻。跟他一起出发的,还有汪全。
汪全因得李霁他送漪如姊弟回来,没有跟在身边,此时则更是着急。进了山里之后,汪全见仍然不见李霁等人的踪迹,终于慌了神。
幸好先前分别之时,李霁已经向汪全告知他行走的方向。而崔珩寻太子之时是坐镇的主帅,对这一带也有些了解。二人合作一处,正商议如何寻人,忽而听到一阵疾疾的马蹄声传来。
转头看去,竟是漪如。
女君跟来做甚?汪全忙道,快回去!
漪如道:自是来帮你们。那山林这么大,人分散开就不见了,有一个是一个。
那也不必女君来帮!汪全急道,我等乃行伍之人,在野外行走惯了,自是无妨。女君这般千金闺秀,若有个闪失,在下如何交代?
漪如不耐烦,瞪他一眼:这围场我从小就来,是你熟悉还是我熟悉?这般啰嗦,你还想不想找到阿霁?
便是女君熟悉此地,当下也不必女君帮手。我带来的军士不少长驻此处,也有熟悉地形的向导。这时,崔珩也走过来,神色严肃,此间危险,还请女君回去。
便是这样才信不过。漪如心想,今日的事这般巧和,怎么想怎么奇怪,焉知这些人里面没有心怀鬼胎的?
可所有人都须得听崔珩来安排,漪如也知道天快黑了,进山危险,自己这不曾走过什么山路的人若强行跟着去,只怕要给汪全添麻烦。
思来想去,她只得将汪全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总觉的今日蹊跷,你们务必防着些才是。
汪全的神色亦是紧张,颔首:在下知道。
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来,漪如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只觉心跳不定,身上莫名的觉得冷。
崔珩分派了人手,发现漪如还没离开,走过来道:此处只怕很快就要下大雨,女君不可久留,回去吧。
漪如摇摇头:我在此处等着,不会有事,将军不必担心我。
女君十分担心长霆?崔珩忽而问道。
漪如怔了怔,随即道:自是担心,他是我义兄。他孤身来到京中,我便是他家人,如今他不知下落,我又如何可安心?
崔珩注视着她,目光微动,颔首道:女君放心,我定会找到他。
说罢,他从随从手里拿来一把伞,挡在漪如上方,又将一件大氅递给她。
此间入夜到底不便,女君若想回去,便让留在此处的军士护送。他说,这大氅披上,莫着凉才是。
那目光温和,漪如竟一时怔忡。
她忙谢了一声,接过来。
崔珩不多言,转身而去。
崔珩留下了一些军士在原地等候,以便接应和传递消息。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上,噼噼啪啪,教人心乱。
军士们有伞的撑伞,有油布的撑油布,一边等着消息,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
今年这天气当真是不好,雨水这么多,恰巧还要做这春狩。一人道,往年并不这样,虽是三月,可大多是好天。
雨水有什么要紧。另一人道,雨水多才好,农人春耕可要高兴死了。
对农人自是好,对这春狩却不好。那人道,你新来的不知道,这围场的山里草木根系不深,土石也时常松动,每逢遇到大雨,必有山洪。逢得下雨,我等都是要小心的,就怕遇到那什么滑坡泥石流,更是吓人。
原来如此,啧啧
漪如听着他们说话,又望望周围环抱的群山,只觉愈发心惊肉跳。
心中颇是懊悔。从前在扬州的时候,她曾想学学武术,一来可让身体健壮,二来在行走时防身。但终究因为懒惰,这念头只是想想罢了。如果她学成了,汪全大概不会拒绝她跟着去。
可想着想着,她又埋怨起李霁来。她早让他不要去找太子,可他就是不听,执意前往。
那些许面子能比小命要紧么?皇帝对长沙王忌惮至此,却从不敢发兵征讨,李霁就算被人诟病不忠不义,他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没多久,雨势变小了。可天色已然黑下,众人带了火把,蘸上火油点燃,将四周照亮。
正当漪如胡思乱想之时,两人披着油布雨篷,来到山上。
高陵侯家的严女君可在?一人问道。
漪如应了,看去,只见这两人都是宫中内侍打扮,面容陌生。
我等是咸阳长公主派来的。那人行礼道,咸阳长公主听闻女君来了这里,又见大雨滂沱,忧心女君安危,令我等前来,接女君回去。
说罢,另一人将一张雨篷交给漪如。
漪如没有接,道:烦请二位内官先回去,替我向长公主禀报,说我义兄长沙王世子仍未见下落,我须在此处等着,待找到了他再回去。
那递雨篷的内侍道:女君,长公主吩咐我等务必立即将女君带回。且高陵侯和夫人也甚是着急,盼着见到女君。还请女君体恤我等办事的,莫让我等为难才是。
漪如见这两人执意如此,再想想父亲母亲和大长公主,也知道不好违逆。踌躇片刻,她只得接过了雨篷,跟他们离开。
马匹都在山下,夜色里,狭窄的山路格外湿滑。
两名内侍打着火把,一前一后,引着漪如离开。漪如几步一回头,期望着那边有什么动静,无论好消息坏消息,总能知道。
但山路蜿蜒,没多久,军士们的火把光就看不到了。
女君小心些,莫滑倒了。一人体贴地叮嘱。
漪如嘴上应着,心思却仍在李霁身上,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胡乱盘桓。
忽然间,她发现,这路走得似乎不对。
她记得自己的马匹就停在山下不远,并不比走这么长的路。
心中一个激灵,漪如猛然警觉。可不待她出声,身后的人突然上前,用一块帕子牢牢捂住她的口鼻。
漪如挣扎了几下,只觉身上失了气力,未几,软倒下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雨夜(上)
另一人随即从自己的雨篷底下拿出先前藏好的麻布袋,将没了知觉的漪如从头到脚套起,扛在肩上就走。
而后,二人迅速钻入附近的林子里。
雨又下了起来,比先前更大。
雨滴穿过密林,到处是沙沙之声。周围黑漆漆的,二人不敢弃了火把,只一路快走。直到进了一处山坳里,见后方无人跟来,他们终于松一口气。
歇一歇?一人喘着气道。
另一人应一声,挑一处雨小些的地方,将肩上的麻袋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偏偏碰上这鬼天气,当真累人。他擦着汗,抱怨道,何不就在此处解决了。
那不行,上头吩咐要做干净,找不到尸首才好。另一人道,等会换我来背,加把劲走远些,事成之后你我的好处都少不得。
那人应了声。
方才幸好我出手快。这女子倒是机灵得很,这么快就回过神来。若非我发现她脚步迟疑,及时下手,只怕她要叫出声来,那可就麻烦了。
嘀咕了一会,二人觉得歇得差不多了,打算继续前行。
扛麻袋的那人就着火光看向地上的女子,忽而发现那麻袋的口子已经褪到了她的腰上,皱眉道:她该不会是醒了?
那不能够。另一人道,那迷药可是上好的。
方才她那番挣扎毕竟用力,迷药的效用不能发挥出十分也未可知。当初我等为了速战速决,不曾捆住她手脚,只用麻袋套着。这终究不保险,还是补上一剂,再将她手脚捆起来,免得节外生枝。
那人应下,正要动手,突然,同伴似听到了什么,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噤声。
二人皆定住不动,警惕地朝四周张望,凝神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