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了然。
这苏子章,她从前确实听人说过,在家里是个极其娇贵的。从前在京中,京中的官宦子弟本就多如牛毛,苏子章又是个男子,自然跟漪如玩不到一块去,也不会有什么印象。与他相较,漪如倒是记得苏家的几位闺秀,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但凡热闹些的聚宴,总少不得她们。
如此说来,父亲还不曾答复?漪如道。
当然不曾。容氏道,那边来问了好几回,你父亲都推说要询问长辈意思,其实就是等你回来商议。
漪如对苏家自是毫无兴趣,道:父亲母亲可见过了这苏子章?
他小时候是见过的。容氏道,只是都是在场面上见见礼,全无深交。如今长大了如何,却是不知。
既然父亲母亲如今连他模样如何都不知道,如何商议?漪如道。
媒人说了,这位小公子不但出身高门,人品才干也是极佳。陈氏在一旁道,他也进了国子监,说是及冠之后便要出仕。
漪如不以为然:媒人嘴里的话怎么能信?她为苏家跑这趟腿,但是为了事成之后的好处,也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陈氏怔了怔,一时结舌。
容氏微微皱眉:你这又是什么话,照你这么说,媒人嘴里就没一句真的了?
严祺听着漪如的话,却是毫无意外。
照你说来,如何方为可信?严祺拿起茶杯,轻轻吹一口热气,问道。
自是让我先亲自将他看一看,摸一摸底细。漪如道,若是好,我便嫁,若是不好,父亲便要按先前说好的,不许为难我。
容氏随即变色,道:又来胡说。堂堂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去看男子的道理。
漪如反驳道:母亲和父亲当年成婚时,都是知根知底才决定过到一处。怎到了我身上,就要两眼一闭?世人连上街买个菜都要看看新不新鲜、卖相如何,怎遇到婚姻这等终身大事反而要将自己蒙在鼓里?
容氏瞪着她,正要说话,却被严祺打断道:你打算如何去看?
我自有办法。漪如胸有成竹,且保证不会被外人知晓。但父亲母亲须由着我去行事,不可阻挠。
严祺和容氏向来知道漪如脾性,相视一眼,各是无奈。
那么我也将话说在前头。严祺看着她,神色认真,你不可吹毛求疵,小题大做。若挑不出那正经的错处来,这婚事便要答应,不可一句不想嫁就搪塞过去。
漪如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自当如此。
漪如从前住的院子,也已经修葺一新。
她走进自己的屋子里,只见里面的陈设大多还是原来的,都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看不出老旧。
褥子帐子之类的则是新做的,不过那些料子,一看就是一直放在库房里的存料。
陈氏张罗着,让婢子们将漪如的行李打开,样样归置好。
漪如则坐到案前去,取来纸笔,研开墨块,给李霁写信。
从扬州到长安的这一路上,无人送信,漪如一直没有动笔。不过在启程之前,他们约定过,漪如到了长安之后就去信报平安。
陈氏这边跟侍婢们说着话,转头,发现漪如竟在那边摆弄起纸笔来,有些错愕。
你如今怎喜欢舞文弄墨起来?她说,莫不是到了扬州,竟学了许多学问?
舞文弄墨不好么?漪如笑了笑,阿姆从前总告诫我,要像别家闺秀那样坐得定定的,每日与诗书女红相伴。
陈氏嗔道:你?你若能定定坐上一刻,我便要阿弥陀佛了。
说罢,她坐到漪如身旁。不过她到底不识字,看了一会,也看不出所以然。
陈氏又看向漪如。
烛光下,她的侧脸姣好,肤白如玉,天生的长眉无所描饰。她书写着,长睫垂下,眸光流转,颇是认真。
听到陈氏轻轻叹了口气,漪如转过头来。
之间她看着漪如,神色怜悯。
我其实也不愿主公将你带回京城来。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漪如的脸,道,昨日,我看见了温女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国子监(上)
漪如的目光定住。
陈氏说的,是温妘。
去年,太子已经完婚了,温妘就是太子妃。
什么温女君。漪如纠正道,该叫太子妃。在别人面前,阿姆可千万莫称呼错了。
我岂不知,不过是怕你不舒服
漪如不由笑了笑,道:我哪里会不舒服。别人不知道,阿姆还不知道么?当年那婚事没了,我有多高兴。
陈氏看她神色果然轻松,放下心来。
阿姆在何处看到了太子妃?漪如道。
就在崇福寺。陈氏道,我到崇福寺去上香,太子妃正好也到那里去礼佛。那阵仗,侍卫将半个崇福寺都把守了起来,不许别人踏足,生生等到太子妃礼佛罢了,才撤走。
这话听上去颇有些酸溜溜的。漪如问道:阿姆可寻机会跟太子妃见了礼?
自是不曾。陈氏道,我如今是何等身份,岂能见到那等金面。我和其他礼佛的人一道,只能远远望一望,看她前呼后拥到佛殿离去。
说罢,她看了看漪如,又叹口气。
我与你说这些,是想着你和那苏家的婚事若成了,日后定然是要留在长安。那苏家也是个一等一的门第,你将来,只怕少不得与宫里打交道。
漪如不以为然:打交道罢了,跟谁打交道不是打。
陈氏讶然,看着她:如此说来,你不反对留在京城?
漪如睁着无辜的眼睛,道:为何要反对?父亲让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在京城找一家好夫婿?
陈氏神色复杂,却露出笑容,道:你能宽心就好。留在京城自是好的,我思来想去,这天底下能配得上你的人家,出了京城便也没有别处了。
漪如笑笑,转过头去,继续写信。
苏家的婚事,漪如既然在严祺面前答应要认真考察,倒也是说到做到。
整个严家,跟那苏子章最靠近的,当然就是严楷。毕竟那苏子章在国子监里上学,严楷如今也在。
而当漪如找到严楷的时候,提到国子监,他就满腹牢骚。
我不明白父亲为何一定要我出仕!他恼道,当初,他说我只要中了秀才,便一切由我做主。我信了此言,便去考了秀才。他见我考中了,却又改了主意,又要我出仕。什么国子监,谁爱去便去,与我无干!
漪如喝着茶,看了看他那张愤懑的脸,啧一声。
父亲想让你出仕,当然是要为你将来做打算。漪如道,我们家如今这处境,你不是不知。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不做出些功绩来,将来父亲百年,朝廷会不会让爵位传给你也难说。你若是父亲,可甘心高陵侯的祖业就这么没了?
我又不是不求上进,严楷道,除了出仕,又不是没有别的路子?
什么别的路子?漪如道。
自是从军!严楷眼睛明亮,姊姊,我想过了,我们家之所以走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