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唷,怎么不让说了,阿兄人没了,老婆又疯了!这老徐家已经没后了,这拖着给谁看?盛昭可是姓盛不姓徐!现在这家里钱都要被这野小子卷光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席知然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哭喊声在自己身后出现。
紧接着,青年语气柔和地提醒一句:但不会想面对那些亲戚的。
盛昭的父亲死在四天后的午后。
宴席结束后,让席知然等着,自己去和所有的宾客道别。
席知然仔细思考了几秒,这才道:现在不是时候,明年春节,可以邀请盛昭来们家吗?
都是血,血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人一下就没了最后叫儿子呢
宴席还要继续,席知然不说话,在这之后,盛昭便没有离开过的身边,但也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
正式葬礼后的宴席也分两场,一场招待的是盛昭父亲生前的同事领导,一场则是招待亲戚。
补充了一句:那些人,父亲在警察局的时候,隔三差五地来给嘘寒问暖送礼,进了医院后,就第一天的时候来了几个,后面估计是知道不行了,也没几个人过来看过。
但是应了两声,一声平调,一声往下,像是把自己从这具躯体里短暂地脱离出去。
在讨论过后,胡思意同意了席知然的安排,也叮嘱在所有的事情过去以后再去邀请对方。
盛昭父亲的葬礼办得很大,机关直接包办了所有项目,葬礼上,盛昭父亲的直属领导读着属下一生的光辉事迹,席知然看到有不少与后者相熟的人红了眼圈。
席琼是认识盛昭的,这时候显得有些怅然: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命真苦。
几分钟后,发现青年的神色一变,突然往外走去的时候,席知然立刻起身,跟上了的脚步。
对方的唇苍白,眼下青黑,像是陷入了一段不好的梦境。
可舅舅手再长,也伸不到南城,但用舅妈逼着小昭,舅妈,舅妈不还在疗养院吗?之前去看过一次,根本不认人的,但是天天闹着要见儿子
堂姐看上去比席知然和盛昭都大上不少,面容很善,想了会儿,还是像叹息般道:们小昭啊,苦了很多年,舅舅从走后,就像变了个人,其实,其实舅妈那会儿想把小昭送回去的,但是
这位堂姐像是喝了太多的酒,此时双颊通红,眼神迷蒙,看着席知然,前言不搭后语:姑娘啊,劝劝小昭,不要恨舅舅,人都没了,就过去了。
葬礼的宴席办在江市城郊,乘车过去也是好多站路,据说盛昭的父亲也是白手起家,年轻时候多次出生入死,那亮闪闪的军衔,都是靠着真血真汗打出来的。
姑妈这下终于抓住了主动权: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畜生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呢!当年说一刀两断的不是,说绝不回来的不也是,现在来爸坟前当孝子了?哦哟,可怜的阿弟啊,可怜的弟弟啊
席知然终于听出最开始讲话的女人是盛昭父亲的姐妹,仔细一看,女人的眉眼确实和当年的盛昭父亲有点相像,低头,只顾着吃饭,女人却情绪已经激动起来:
席知然不想回话,但是想着盛昭,还是勉强看着笑了一下:您好。
趁着第一场葬礼的时候,席知然回了一趟家,和母亲还要姑姑把所有的事情都简明概要了一番,当然,没有说关于盛昭的生世那一块儿。
气氛一时间僵在那里,到底还是姑姑的女儿伸手:妈,行了,您别说了,盛昭一向是个好孩子,也知道,舅舅有时候,有时候那个脑子别不过来,就是这样的人,您别在这关节眼和盛昭闹不愉快
席知然安静地等在原地,看着那几张陌生的悲伤脸颊,和在其中冷淡得显得格格不入的盛昭,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青年的声音里没有如释重负,也没有难过悲伤,却带着几分茫然。
无疑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好警察,但却不一定是个好父亲。
盛昭却自始至终不说话,等着女人哭嚎累了,才冷冷道:
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大学同学吗?都不知道啊,小昭这两年是怎么过的,舅舅一直想方设法地要回来,不给生活费,不让带东西走,听说一直勤工俭学,什么都做
又重复一遍:人都没了,就过去吧。
盛昭撑着宴会场外的树,用力俯下身。
盛昭眨了眨眼,的眼神有些对不上焦,是太久没有休息的征兆。
席知然紧抿着唇,伸手,轻但是不容抗拒地把盛昭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温热的手贴着对方冰冷的面颊,又问那个问题:感觉怎么样?
席知然看着盛昭和其亲戚周旋,坦然面对自己这桌眼神挑剔的三姑六妈陪着笑脸,们在盛昭父亲住院的时候不见踪影,现下看着席知然,倒是明里暗里地问学什么的,哪里人,和盛昭什么关系。
茫然地回头,便看着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在病房门前围着,盛昭轻声和说了句在这里等一会儿,这才走过去,和那些男男女女讲话。
其中一个阴阳怪气地笑着和说:这妮子眼光倒是不错,们老徐这二儿子啊,什么都能白捡到。
所以,最后决定去了。
席知然的眉眼冷下来,放下手里抓了很久的空杯子,刚想站起,那边的男声却冷静地响起:姑妈,好久不见您,听说您前两天还在国外回不来,现在是终于有时间回来送父亲出殡了?
席知然放在桌下的手指从始至终都紧紧拧在一起,眼睛盯着另一边的盛昭不放,显然听不到们这边的声音,还在沉默又礼貌地和每个宾客道别。
席知然听到说:结束了。
小姑娘很轻地说了一句:已经没有家人了。
堂姐坐在席知然的身边,这时候试探地看了会儿席知然,主动开口:小昭的女朋友?
姑妈,您就别在这里演了,父亲对有恩,也已经还了很多年,从小,就是哥哥的保姆,您也知道,发起病来,会骂人,会打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找医生,去求老师别开除,给端水念书,生病的时候是陪床给擦了那么多年的屁股,就是因为爸那句看好哥哥,从来不敢抱怨也没怨过,因为知道,这是应该做的。
席知然站在原地,手脚被气得冰凉。
席知然间或地给一杯热水,一块白斩鸡,或者是一小片糯米糕,过了很久,盛昭才举起筷子,把东西全部吃了下去。
原来那些都是盛昭的亲戚或者说,是盛昭父亲的亲戚。
才想起,其实也就一个多月前,盛昭也是生了一场大病,现下抱着对方的时候,都被青年背后的两根骨头勒着觉得疼。
盛昭想了想,轻声道:其实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些亲戚不怎么待见父亲,是个好警察,虽然在尽量帮们的忙,但其实,面子上做得不好看,们会在背地里骂。
眼见着席知然不主动问,堂姐也不好意思多说,在那边装模作样地又叹了几口气,便赶紧回去找自己的妈了。
的背影看上去极为清瘦,像是一根被掰到了极致的琴弦。
胡思意没说什么,摇摇头:什么时候把这孩子带回来,们一起吃顿饭吧。
席知然脸色苍白地看着地面上一小块还没来得及被擦去的血迹,立刻转头出了病房,最后在走廊的拐角找到了靠在墙那边闭目养神的盛昭。
盛昭最后的一句话,像是一声叹息:
什么血缘不血缘的,这么多年了,都是一家人,就是误会而已,舅舅都没了,盛昭,也该好好想想后面怎么做,别也憋着劲儿。
但是席知然知道对方没睡着,故意加大自己的脚步声走过去,站到盛昭面前的时候,对方正好睁开了眼。
被盛昭称为姑妈的女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女儿更是满脸的红,盛昭却恍若未觉,一字一句清晰道:有时间回家也有力气撒泼了?
的声音冷得像是三月里化不开的冰:
席知然的大脑很迟钝地动了一下,终于慢吞吞地看向堂姐的方向。
盛昭看了一眼,很清楚地告诉只有想不想来,没有合不合适。
席知然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已正在收拾床铺,零星捕捉到隔壁病床亲属的琐碎言语:
席知然应了。
盛昭的堂姐流了下来,抬头,脸色倒是温和,很快地向盛昭跟席知然这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