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探骊不仅鸠占鹊巢,还把他最引以为傲的优点比了下去。
杀人诛心。
短毛,和孟探骊混熟了,俞汉广已经习惯用每日一变的发型喊她,写个论文,乐成这样?
孟探骊迅速把Pad护在心口:沐浴在知识的海洋里,我开心啊!
她这学期没其他任务,只修了门叫做传媒经营管理的网课,眼见期末作业死线将至,便近水楼台找到孟艾求助。
孟艾顺水推舟把她塞给了俞汉广,明着对俞汉广说就当来了个实习生,暗地里问了好几次妹妹有没有给他添麻烦。
俞汉广恨不得双手合十。
孟探骊这种可爱但无用的性子,在生活里很受欢迎;但在工作中,就是核爆级灾难。
俞汉广当然不可能把老板的亲妹妹当项目组成员支使,除了第一天让她做了些试玩、项目归档的轻松活,其余时间便放任孟探骊当时尚博主。
只要不影响项目进度,她就是剃光头披麻袋都无所谓。
你明明就是在画画,俞汉广道,你是在画
我要是想画,用得着瞒你?这个办公室都是我画的。孟探骊骄傲地环视着自己设计的办公室,随后不服气地打开Pad递给他。
俞汉广在密密麻麻的英文中看到了【传播机制】、【实证研究】、【以游戏为例】等字样,当然也没有错过那个【Alone On Ice】。
他藏不住窃喜:我们小破冰,排面挺大。
后台显示,《孤胆裂冰》最近的海外访问IP多了不少。卫波突然从屏幕前起身。
俞汉广肩头一耸,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
春假归来,这种不自然的感觉简直是私人定制他日常遇上谁都八面玲珑,唯独一对上卫波,有些话在嘴边心猿意马地滚上几遭,还是只能硬咽回肚子。
因此只要一得空,他就会进行自我心理建设:
这座城市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喝大了走个肾也好,酒后春风一度被人睡了也罢,总归都是霓虹灯下,最普通不过的都市故事。
互相不负责,也是一种负责。
就当喝了顿假酒。
外网有博主经常直播《孤胆裂冰》呢,孟探骊如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卫波,感叹道,卫老师,你这张脸,去当个博主不成问题。
再把粒粒叫上,我第一个给你们打赏唉!粒粒最近都快把我忘了。她道,卫老师,她还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吃的穿的玩的都行
卫波和卫粒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时好时坏,闻言便只是笑笑。
你问卫老师,不如来问我。俞汉广绕到卫波身后,双臂不自觉地搭在他的椅子上,有心想逗一逗她。
卫粒多好的姑娘,心系学业,她喜欢什么我不清楚,但她肯定不喜欢一天换一套造型。
卫粒毕业季杂事一堆,因而俞汉广近来很识相地一直没有打扰她。
孟探骊反唇相讥:她更不喜欢一个月都不换造型。汉广哥,你这件衬衫已经穿了一个月了,都五月了,你真的不嫌热?
俞汉广色厉内荏地摸了下衬衫袖口。
看到卫波只字未提,这件衬衫他就一直厚着脸皮没还回去。
法兰绒触感温和,米白色毫不起眼,是个大众品牌在园区随手提溜几个程序员,总能发现类似款式。
自己衣柜里比这养眼高级的衣服何止十件八件,可俞汉广就像被下了蛊似的,随时担心这件衬衫会随春天的逝去而消失,能多穿一天是一天。
我是抓住春天的尾巴,他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越是黏黏糊糊地搅成了锅粥,就越是嘴硬得不落下风,短毛,都五月了,你真的不回学校?
孟探骊的眼神能把他射穿,于是他下意识低头。
不巧目光又撞上了卫波的侧脸。
俞汉广声音缓了下来,开玩笑道:我这不是穷嘛!新衣服?我买不起。你让你哥给我涨点工资。
不仅穷,我现在睡也睡不好,好不容易挣来的那点钱,全买褪黑素了。他装出一脸惨兮兮的样子。
在调侃的段子中掺上两句细节,调侃反而会显得更加荒诞可笑。
但俞汉广这话是真的。
《99》成功立项,这游戏比他以往接触过的项目都更复杂棘手,公司几位老板都盯着,俞汉广最近的状态确实可以用穷和困来形容:
白天他在办公室搬砖填坑,不断拉群建组,介绍新成员、分派新任务,《99》的项目组除了最早【先肝为敬】的几人之外,很快扩充到了五十余位。
他自然要拿出带团队的项目经理做派发红包、买咖啡、吃饭聚餐这是最基本的职场社交礼仪。
晚上回到家,他脑子也一直无法放松。《99》是造梦的艺术,可却把他的清梦搅了个稀碎,现在甚至到了每晚要靠药物解决的地步。
买不起,睡不着,我给你支两招,孟探骊反转手背搭在嘴边,声音极小,第一招,你直接冲到我哥面前跪下,抱住他大腿
她早和俞汉广玩开了,说话荤素不忌:第二招,找个可心人,给你暖床。
俞汉广闻言身子一颤,差点没呛出一口老血,抱着笔记本电脑光速滚回了会议室。
不知是不是孟探骊的嘴开了挂,俞汉广当天下午便被孟艾叫到了办公室,对着墙上那副【多玩游戏少生闷气】的乐高拼图,差点跪了。
老孟,我现在一个头十个大,项目上压了成堆的问题,你还让我去捯饬VR游戏节?游戏节不应该是万老板负责的吗?
他有点冒汗。
这法兰绒衬衫确实不能再穿了。
一年一度的VR游戏节是业内最大的展会活动,大批玩家前来赶场,更是公关的好时机,宣传得当的话,产品和企业都能大出风头。
VR游戏节以前都在京州、崇州这样的超一线城市举办,今年是第一次来宜州,本地几个知名的公司早就磨拳擦掌,准备整大活儿。
俞汉广很享受被用户簇拥的热闹劲,也喜欢那种玩家沉迷于自己作品中的快感。不过他看着手机里动辄999+的群聊消息,想了想接下来可以排满一百页文档的工作计划,觉得褪黑素还是少吃些为妙。
他还想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呢。
孟艾心平气和道:《99》现在有什么问题?
《99》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可能会过劳死。
俞汉广掷出一副没好气的调调,在安静而空旷的办公室荡出一圈回声:万老板还有什么搞不定的,非要让我去?
春假里的那顿大酒喝完,俞汉广感觉,自己和孟艾的关系似乎回到了爱梦刚开始待在孵化器的那段时间。
孟艾摘掉了那张叫做CEO的面具,卸下了那副叫做距离感的铠甲,又重新变成了师兄。
因而他也壮着胆子,话说得又冲又直。
有一种在老板面前刷好感的方式,叫做技术性抱怨。
岂料孟艾今天脾气相当好,温声相劝:万老板的女儿一直病着,最近差点进了ICU;她平时不说,但挺不容易的。汉广,你多担待。
ICU?
见俞汉广愣愣地望着自己,孟艾又道:你活动经验丰富,交给你,我和老邹都认可,《99》他投了弃权票,心里多少过意不去。你放心,展会前前后后也就两周,我们都挺你一把,需要任何支持,尽管来找我。
俞汉广的思绪还没来得及从ICU那里收回,又听闻立项会投弃权票的是邹海遥,心中一阵稀里糊涂,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