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林回到家时,见玉娘正斜歪歪地倚在门口把玩腕上套着的一对羊脂玉手镯,一副风情万种的妩媚姿态。
“怎么站这里?”孙林倒是不在意什么风情不风情的,只嫌这几日风沙大,“也不遮着点,脏了你又要洗——再洗你可就秃噜皮了!”
玉娘很有怨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站在门口?”
孙林用朝臣紫袍裹着她往屋里走,从善如流:“为什么站在门口?”
“你能跟——”她到底对早年常来自家做客的金小兄弟如今的身份有些顾忌,压低声音说出“陛下”二字,又重新怒吼起来,“鬼混去,我怎么就不能倚门卖笑,找别的男人?”
“主要你不是不喜欢——轻点!”孙林被恼他不解风情的玉娘拧了一回耳朵,聪明的小脑瓜迅速转动几圈后顿时恍然大悟,紧着辩白,“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和他打架的时候被扯成这样的!”
玉娘哼了一声:“人家是九五之尊、万乘之躯,会跟你在大内禁地像刁民泼妇一般撕扯打闹?”
“真的!”孙林真委屈了,连眼角都耷拉下来一点,“你怎么信他不信我?”
“哼,我呀,我谁也不信!”玉娘看他赌气的样子好笑,踮着脚尖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我只知道像你这种榆木脑袋,在风月场上可出不了半点风头!”
孙林今天在金裕那里吃了大亏,心里头正憋着火,一时没有体会到玉娘话语间充满信任的缠绵情意,只一心想要反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着行动胜于雄辩的原则,他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调出了数十年前为了在某部电影里扮演纨绔浪子而参加特训的回忆,花了几秒进入状态。
玉娘正觉得这死心眼今天安生得出奇,正想说笑几句,手就突然被攥住了。平日里实心眼子的老实丈夫身上似乎平添了一些怪异的气质,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捉着她的手送到自己嘴边,亲了亲镯子旁边的一点手腕。
哪有亲这里的?!风月场的旧人也没见识过这番场景,顿时只能瞪大双眼,一张能言善道的嘴张着,却消了声。
孙林落在她腕子上的吻很轻,不带一点情色意味,只握着她的那对手镯,一寸一寸往上吻去——手腕、小臂、上臂、脖子……男人的最后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角上,似有似无地蹭去了只一点口脂,被他又用拇指刮下来,用舌尖舔净了。
玉娘从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如此风流的一面——不知是否是错觉,平日看着只是忠厚老实的普通皮相,如今竟然显得格外俊美起来。
“你……你这是从哪学来的下流动作?”她强迫自己从郎君的美貌中醒过神来,扎了刺似的抽回手,不自在地甩了甩,“跟个登徒浪子似的!”
孙林委委屈屈地一撇嘴,不忘初心:“我真不是榆木疙瘩!”
“好,你不是、你不是……”玉娘今天也不知怎么,格外地好说话。她刚哄孩子似的答应了几声,又猛地瞪大了双眼,指着孙林,声音结结巴巴,“你、陛下……你和陛下不会是……”
孙林愣了一下,赶紧摇头否认:“我没有,我不是!”
玉娘仍然不信,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这个熟悉得有些腻了,如今却陌生得让她害怕的男人,最终沉痛地规劝:“以色事君王,能得几时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林认命:他怕是这辈子都逃不出卖身上位的骂名了。
他最终在玉娘的敦促下洗了个毫无暧昧意味的鸳鸯浴——孙林觉得更像早年在煤矿体验生活时去的公共澡堂——被氤氲的水气熏得昏昏沉沉,勉强任玉娘帮自己穿上中衣后死活不肯再套外袍,搂着她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痴儿……”玉娘看着他眼睛下面的一圈乌青,叹了口气,努力伸手够来锦被盖在还带着湿气的两人身上。
两人最后是被玉娘的贴身丫鬟急促的拍门声吵醒的——她还没有被孙林按惯例收做通房丫头,不敢随意在老爷在时进入寝室。
“该死的丫头,你哭丧?”玉娘有些起床气。
“是!不、不是……”小丫头带着哭腔答话,“宫里来了公公,正在厅里等着要见老爷呢!”
玉娘火气更大了:“陛下有几天是不差人来家里见老爷的?你大惊小怪什么?!”
“可公公……这位公公是缟着素来的……”小丫头的声音都发颤了,索性哭哭啼啼地抹起了眼泪,“您快出来吧,我……”
孙林原本还迷糊着要给玉娘捋捋后背顺气,一听“缟素”二字顿时猛地瞪大眼睛,一骨碌翻身下床,随手扯过一件外衣披上就往外跑。
天色才黄昏,来的正是今日早间见过的吴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不可一看他出来就跪下了,哭得比自己净身那天还惨:“陛下,宾天了!”
孙林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太监扯得离了地面。“把嘴给我闭上!哭什么?带我去见陛下!”
玉娘匆匆赶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孙林的一片衣角——那抹淡粉色实在是明晃晃地扎人的眼睛。玉娘想不出来他穿着她衣服进宫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只好甩甩头,逼自己忘了这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她按了按发闷的胸口,如此宽慰自己。
孙林随意进出大内的特权是随永安宫骑马一同赏下来的,他一路策马闯进了禁内,宫卫们见是他也不敢上前拦阻,竟真让他骑着马闯到了皇帝寝宫门口。
他翻身从马背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皇帝的寝宫,第一眼就见到了他假象中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诈死了的金裕的尸身。
作为一个皇帝来说,金裕死得很不体面:至少在孙林的印象中,本朝国祚绵延五百四十七年,没有一个皇帝是死无全尸的。
青年不知道是怎么作践的自己,漂亮得过分的脸竟然碎了一半。饶是正有内侍为他擦拭身子,碎了半边脑壳的脑袋还是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脑浆,红红白白、一团浆糊。
“朕以冲龄,缵承大统,”内侍注意到他来了,竟停下了为皇帝擦拭身体的动作转身迎接,像过年招待亲戚一样笑得热情。范斋扯了条干布为自己擦了擦手,用那双前一刻还沾着皇帝脑浆的手捧起摆在桌上的遗诏,一字一句地读给孙林听,“愧受天恩十四载,荒淫暴政不止,罔顾百姓饥难……”
有锦衣卫过来按住了孙林,都在看见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淡粉衣袍时愣了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会后悔的!”孙林奋力挣扎着,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不成样子,“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诏告天下,咸使闻知。”范斋在他的高声谩骂中仍读完了这份遗诏,随后很有讽刺意味地看着他,又笑了,“难为孙大人与咱家这阉人周旋多年,连声调都染上了宦官气,只可惜陛下的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在您这步棋派上用场前先驾崩了!”
孙林刺耳的叫骂声与徒然的挣扎都在那份罪己诏书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后戛然而止,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范斋,半晌后突然如疯似癫地大笑起来:范斋,范厂公!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是不是?你觉得你只要逼死皇帝再栽赃给我,你就可以全身而退,把持朝纲了?大错特错!你刚刚亲手掐断了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
范斋懒得听他的疯言疯语,挥手正要让锦衣卫押他进天牢,孙林竟突然挣脱了两个彪形大汉的桎梏。他冲到范斋面前,揪着他胸前的一块布料,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认!弑父杀君、欺上瞒下……你给我安多少条罪名我都认!只是我告诉你……范斋,你给我听好——你可不要后悔!”
范斋起初被这身着女装、急红了眼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后来就由着他揪自己的衣领子,笑着回道:“大人认了就好,也省得多吃苦了不是?您是个体面人,我敬佩您。”
孙林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地松了手,踉踉跄跄地跟着锦衣卫走了。他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嘴里还念叨:“错了……都错了……”
范斋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冷笑。
国不可一日无主。范斋心狠手辣,但还不想背个篡政谋逆的千古骂名,只能在皇家血脉里另寻新君——好在天赐良机,刚刚驾崩的这位国君没留下后嗣,而先帝朝夺嫡之争空前激烈,除了这位最终的赢家外还活着的先帝子孙就只剩下那位痴傻了的嫡长子,贤亲王金烁。
他吩咐自己的心腹亲信守好皇帝的灵,又派暗哨守住皇宫和孙府,秘不发丧。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独自乔装去了贤亲王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给王爷道喜!”范斋等贤亲王挥退了下人后很不避讳地贺喜,“陛下今日宾天,奴婢这里有陛下的遗诏一则,传位于贤——”
贤亲王愣了一下:“小十七怎么了?”
“陛下宾天了。”范斋看着他痴痴傻傻的表情心生厌恶,一边暗恨皇室都是些酒囊饭袋却能享受无上的权贵,一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换上一副笑脸解释,“宾天的意思就是驾崩……去世——就是死了!”
贤亲王瞪大了双眼:“那小十七……我……他怎么死的?”
范斋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奴婢……不敢说。”
“你说呀!”贤亲王情急之下去拽了拽他的衣袖,眼里甚至蓄起了泪水——明明是中年人却有一双如稚童般一尘不染的清澈眼眸,范斋扪心自问不能说是不嫉妒。贤亲王见他不语,顿时像个顽劣的小少爷似的跳着脚叫了起来,“他死了我就是皇帝,我命令你快告诉我!”
蠢货。范斋在心底哼笑一声,这才装作硬着头皮的样子犹豫着答:“回千岁,陛下今日……今日想要狎弄朝臣,工部尚书孙林不从,失手弑君……”
“真是孙林?”
“是!”范斋装出很害怕的样子,低声回应,“奴婢也不解何故是孙大人……只是眼下——”
他话没说完,就见贤亲王突然神色一凛,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哨子,衔在唇齿间吹了几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吹出声。
这哨子憋了?范斋还没反应过来,王府后院就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声音——他往门外一看,铺天盖地的禽鸟正满处乱飞,间或掺杂着几只黄黑色的大狗在扑鸟。
——信鸽!等他终于顿悟这些王府养这些飞禽走兽是为在这样的日子里掩人耳目的目的后,浑身开始打起颤来。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贤亲王从正厅茶几下不甚隐蔽的暗格中抽出一卷五彩的圣旨,在范斋惊惧的表情中慢慢念下去,“……所幸承祖先荫蔽,得蒙天眷,有长兄贤亲王金烁,品性温良敦厚,宽仁亲和……”
他每念一个字,范斋身上就冷下去一点。
“……旨到之日,即刻生效。另有手书密信一封,随旨送达,上盖印玺并传国玉玺两处,与圣旨同效。”
贤亲王读完了圣旨,也不看他,又从暗格里抽出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书信。
“端德长兄如晤:
弟近来身体每况愈下,自觉时日无多,特留一封密诏于兄处,可充作遗诏之用。如日前所言,朝中乱象屡禁不止,弟不忍见君臣挥戈、骨肉相残之惨剧再现,故立下传位密诏送至兄处,望兄勿要推脱,终可圆我得享天伦之梦。若弟不期身故,请兄闻信后即刻同孙林会面共商;如孙林身陷险境,望兄当机立断,召集京畿道亲兵两万,将弟身故之时在场之人尽数诛杀,以保朝野安定。
弟颂安敬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斋听着听着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着退了半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凭什么是孙林?”他想问王爷为什么要装傻,又想问皇帝究竟算到了哪一步,最终颓然地泄了气,只问出一句后宫争宠的话来。
为防越狱或自尽,范斋被卸去了四肢和下颚的关节,打断脊骨,连手脚筋都被挑断了,软趴趴的像一只被玩烂了的布娃娃。诸武士抬着他往天牢里扔的时候,迎头撞见的是被贤亲王家的小郡王亲自搀出来的孙林。
只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孙林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几岁,颓废得像是死了老婆。
范斋想骂,想痛斥他以色上位,身为朝之重臣却和皇帝行苟且之事,无奈下巴被卸了,只好用力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呜呜”的怒声。
他看见孙林欠身同小郡王耳语了些什么,随后点点头,站直腰朝他走来。
“遗诏和密信你都听过了?”他问,范斋对他怒目而视。
“死不悔改!”孙林叹息一声,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径自说了下去,“这话我本来是想趁你被千刀万剐时慢慢说的,可我改主意了——我要让你在死前的每一天,都为自己的愚蠢辗转反侧。”
是啊,他小看皇帝了!范斋不用他讲,已经追悔莫及——他怎么就真信了皇家竟有那般天真无邪的亲王呢?
“如今大杞外患尽除,又生内忧。清流、东林……各家纠集党争,当然,也少不了您这个阉党魁首。”孙林很讽刺地扯了下嘴角,没能笑出来。“正如你那份伪造的‘罪己遗诏’所言,陛下即位时过于年幼,你也知道他是连年来操劳过度才留下病根——可你知道他这么多年都在忙什么?他在给你造退路!听好,范斋!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陛下给你留的免死牌!他跟我说——陛下跟我说,‘孙卿,只要他不对你起歹心,就算是弑君,那就弑了吧。’这话是他写那份传位诏书时说的——你知道那时候他才多大?十三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林本想平静地说完这段话,留范斋独自懊悔,可说到最后竟不自觉已泪流满面。
范斋怔怔地听着,一段死一样的寂静后,忽然撕心裂肺地哀声哭号起来。
“你后悔吗?”孙林问了一声,见范斋只顾着自己哭,索性掐着他的脸狠狠抽了两巴掌,厉声质问,“范斋,你后悔吗?!”
范斋被打断了脊梁,如今连点头都难以做到。他眼里仍然往外淌着泪,尽力用不大的幅度前后晃了晃脑袋。
孙林闭了闭眼,反手抽出一个武士腰间的佩刀,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将范斋的头斩落在地。他眼睛还睁着,不可置信似的往上瞟去,直到见了孙林手里还滴着血的刀,这才不瞑目地死去了。
小郡王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脸滚烫的热血。他有些茫然地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可父王说,要凌迟……”
“这是先帝——你小叔叔给我的密旨,”孙林好容易挺直了的背又佝偻下去,沉沉叹息道,“他说只要范斋后悔了,就给他个痛快。”
小郡王愣了一下,鼓起腮,愤愤不平:“小叔叔就是太惯着他了!”
孙林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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