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真走到路的尽头,他朝赵徽招了招手。
在那二十分钟里,顾意真寻找了花园里仅剩的几棵侄子树,摘了几枝花。
赵徽走到顾意真面前。
顾意真的上半身微微前倾,伸手为赵徽别上那朵白栀子。虽然长期注射抑制剂,但这次出来得很匆忙,顾意真没有贴抑制贴,离得近了,还是能闻到后颈散发着的信息素的气味,与赵徽胸前的栀子花香融为一体。
他的脸有点红,可能是热的,也有可能是害羞,但很认真地说:赵徽,再见。
陈家的佣人不算很多,在场的只有管家。
陪着顾意真返回宅子的时候,管家犹豫很久,还是忍不住提醒:先生,您还是不要太过明显。
顾意真怔了怔。
他在陈家这么久,从管家到佣人,全都换了一遍。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过得不那么难受,受人监视。但换上来的人,理所当然更偏向于顾意真。
顾意真说:有吗?我知道了。
第二天,顾意真早晨八点钟起床,等待的四个小时里,几乎什么都没做,只做了一件很奢侈的事,就是单纯的等待。
从住处到陈家的路,赵徽看司机开了很多遍,他记得每一个路口,每一个红绿灯的时间,很顺利地开到陈家的门前。
赵徽的恋爱经验不足,没有过这样的约会,于是临时询问了非常擅长恋爱的朋友。在朋友的诸如你什么时候恋爱了什么,你明天要去约会你不会就开那辆破车去吧震惊言论中,他参考了朋友的建议,并且对方很好心地帮他借了一辆据说很靓的车。
的确很亮,颜色是亮到闪眼的橙色涂装,外型也很夸张。
上车的时候,顾意真忍不住问:你喜欢这样的车?
赵徽看到坐在自己身边,副驾驶位置的顾意真,神情很放松,他解释道:朋友借的,说约会的时候不能开我那辆。
顾意真笑着说:你朋友审美和你差别真大,好闪。
又说:其实都可以,没坐过这样的车。
赵徽听顾意真说话,便很满足了。他偏过身,为顾意真系上安全带。
翠湖在旧城区的最东面,从这里开过去,穿过旧城区,需要一个半小时。
按照赵徽的性格,在约会之前,已经提前查阅过通向翠湖的路。但旧城区最近在改建,路况很差,狭窄难走,连指示牌都很混乱,经常有左右矛盾之处,非得是当地人才能辨别。
但赵徽是初来乍到,顾意真没开过车,对旧城区的情况也一无所知。而车是赵徽的朋友借的,新车,放在车库里落了很久的灰,提前擦亮了,但没有更新导航系统。
顾意真打开手机,临时下载了导航软件,设置到定位和终点后,导航的语音响起。
作为司机,赵徽合理地提出属于自己的意见:声音很难听。
顾意真切换了好几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最当红的歌星,对方有一把很甜的嗓子,是近日用户使用最多的声音。
但赵徽依旧很固执地说:我都不喜欢。
其实赵徽的意图很好猜,但顾意真觉得这样的赵徽也很有意思,于是装作一无所知,刻意问:那怎么办?
赵徽偏头看了顾意真一眼,他的确别有用心,也的确讨厌陌生人的声音。但他也不想勉强顾意真,那勉强自己也可以。
他说:换回第一个也行。
红灯也骤然亮起,赵徽放慢了车速,停在了这个十字路口。
倒计时九十秒。
顾意真很明白,对他有要求的人很多,但会为了顾意真勉强自己的人只有赵徽。
他看着倒数的鲜红色数字,突然想做一件很大胆的事。
顾意真的手撑在座椅上,伸出胳膊,勾住了赵徽的后颈,令他低下头,浅尝辄止地吻了一下,哄这个人说:不要不开心。
顾意真的嘴唇很软,像是熟透了的樱桃,在赵徽的唇角边贴了一下,留下很甜的味道。赵徽不会任由樱桃从枝头坠落,他抬起手,扣住顾意真的下巴,接了一个很深的吻。交缠之间,那些细碎的头发落在顾意真的脸颊边,赵徽的发质很硬,刺得他有点痛,但还是很顺从地和这个人接吻。
车窗没有关,并排车辆的司机看到对面的情况,也许是揶揄,又或许是不怀好意,总之对方按响了汽笛。
赵徽终于松开了顾意真。
顾意真的嘴唇被吻得很湿,他缓慢地眨了几下眼,连呼吸都很热,靠回了自己的座椅。
赵徽扯了一下衣领,他想要指出顾意真话语中的错误之处:我没有不
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贪得无厌、若有其事地说:是有一点。
红灯还未结束。
顾意真又在赵徽的嘴唇边啄吻了好几下。在此期间,他决定好心地帮助挑剔的非VIP用户赵先生,为对方充当一次私人导航助理。
于是,他慢吞吞地说:那我念给你听吧。
顾意真当了大半个小时的导航助理,赵徽的手机突然响起,开车的时候,不应该接听电话,赵徽也没有接听的意思,顾助理犹豫着要不要帮临时雇主接个电话。
好像有些越轨。
但赵徽不是交际频繁的性格,他的社交很少,每一个都很重要。
顾意真还是决定接听。
他刚一拿到手机,电话就挂断了,几秒钟后,传来叮的一声,应该是对方发来的短信。
赵徽的的目光落在顾意真的手腕上,又游离了一小会儿,在顾意真将手机放回去之前,还是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顾意真愣了一下。
十一年前,恋爱的时候,顾意真偶然间得知赵徽的手机和邮箱密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数字。因为很好奇,询问赵徽后才知道,他的每一个密码都是随机数。
顾意真问:这么多密码,不会忘掉吗?
赵徽的意思是很好记,不会忘。
顾意真追根究底,问:为什么不用好记的,有纪念意义的数字?
比如顾意真的密码,之前是他小学毕业的日期,那是他人生中难得是纯粹快乐的日子。遇到赵徽,喜欢上对方后,就变成了初遇那天的日期。
赵徽的想法和别人不太一样,他认为数字本身没有意义,而人的思想和感情赋予数字特别的意义,但也让别人容易猜出密码。对于赵徽而言,密码是一串无意义的字符,他的记忆力足够负担这些。
顾意真不是怀疑赵徽的天才,他只是很好奇,于是说要考验赵徽的记忆力,随机说了一长串数字,其实说完之后,他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讲了些什么,但赵徽还是重复说出了那串数字。
顾意真觉得赵徽好厉害,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十一年后,赵徽的密码从随机数变成了顾意真的生日。
顾意真的心变得很酸涩,赵徽是那类很难改变的人,也因为一段短暂的恋爱改变了很多。
他装作不在意地点开短信,在赵徽的指导下回复工作上的建议。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程都很安静。
穿过拥挤的旧城区,驶向翠湖的郊外的路几乎没什么车了,大道两旁栽满了很高的树木,繁密的枝叶遮天蔽日,这条路非常凉爽,风吹过树梢,会发出很轻的声响。
偶尔顾意真能看到漂浮在湛蓝色天空的云。
突然,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顾意真突然问:赵徽,你还记得当年我考你的那个数字吗?
这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因为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一个生活里的玩笑。
顾意真失笑,觉得自己很傻,他说:算了
赵徽没有看向顾意真。
亮橙色的车如游鱼一般穿过林间大道后,强烈的阳光透过没有闭合的车窗,照在赵徽的身上,将他的脸部轮廓映得英俊而深刻,他似乎不在意那些刺眼的光,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短暂的停顿后,赵徽说出第一个数字。
顾意真没有反应过来。
结束以后,赵徽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四十三位的随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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