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快点儿半小时可以到。
哦,这样,行,那我明天早点出门试试看。二叔你吃点饭再休息啊,我先睡了。
他声音很小,无辜懵懂的语气像是春天飘落的毛毛雨,一点一点浸湿人心。仲磊对自己心里无端升起的愧疚感颇为不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自己说:哎你等会儿,先别锁门,好像有不少人排队等车,我等会儿回去。
好的,二叔你注意安全啊。
季苏缅挂了电话,抿了抿嘴,把扬起的嘴角强行压下去,环视了四周,发现厨房的垃圾没收,他披了件外套,打开门弯腰把垃圾放在门口的角落,再起身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心脏一阵狂跳,他短促地吸了口气,窒息了一瞬,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吓着你了?是老方的声音。
季苏缅听出来人,稍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想起仲磊说过这个大爷背景复杂,深更半夜出现在他家门口,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方叔您,有事?
老方走近几步,递过来一个袋子,看起来有些分量:这花的盆摔了,挺好的花扔了可惜,想种在你家这个盆里。
好诡异。
季苏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问:那我,我帮您一起种?
不了,你回去睡吧,我自己弄。
季苏缅没跟他客气,跑回屋,反锁了门。
他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双手抓着被子,很紧张。他设想过走路微微驼背,步履很慢都是大爷装出来的表象,实际却是个杀人越货战斗力爆棚的悍匪,他该怎么办,以至于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里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异常的声音马路上的鸣笛,远处的犬吠,或是老方的一声咳嗽,他都会更紧张一下,等到脚步声渐远,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敢悄悄地探出脑袋。
季苏缅把门打开一条缝,在黑暗里观察片刻,才出来看,花盆里果然被种上了植物,丛生的,叶子细长,外圈弯成好看的弧度,风吹过颤颤巍巍,显得娇弱,和他刚才在脑子里杜撰的悍匪气质相去甚远。
他苦笑,转身进了门。
仲磊回家的时候本以为小孩已经睡了,打开门却看见一个直挺挺的上半身面对着他,小夜灯亮度很低,只能看清轮廓。
我操!仲磊的车钥匙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把对方也吓了一跳。打开顶灯,仲磊看见一个精神奕奕的人,几点了还不睡,你干嘛呢?装鬼也不像啊。
吓得睡不着。季苏缅开始了表演。
什么?什么东西吓着了?
二叔,我刚才去倒垃圾,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黑影子在咱家门口,是巷口的方叔。
他有什么可怕的?
可吓人了,不声不响地拎着个袋子站那儿,说是来种花的,你说是不是很诡异。
种花?什么意思?
他往咱家花盆里种了一棵花,就走了。
哦,那就是单纯的种花,怎么了?仲磊开了一天的车,回家只想倒头就睡,没想到这个小孩莫名其妙絮絮叨叨,真是烦不胜烦。
可是,我怕他是那种深藏不露的人,潜伏在周围,说不定是高手。
你有病吧?你说谁,老方?就他那样,走路都不利索的?
你不是说他背景复杂刚出来没多久么
唉,我说的是这边的人背景都复杂,让你说话小心点,不要深交,老方不会害你,但保不齐其他人心术不正。行了别瞎琢磨,睡觉去,明天你六点钟之前要起来,我送你。
哦,送去地铁站么?
地什么铁站,送都送了直接去骏威,别废话了赶紧睡!仲磊感觉再跟他胡扯下去,最后一点耐心也会被耗尽。
灯灭了,季苏缅瞪大眼睛装无辜的脸,盈满了笑意。
季苏缅的闹钟是五点钟响的,他匆匆按掉,悄悄摸进厨房,用平底锅煎了鸡蛋和面包,摆上他最爱的颗粒花生酱和Nutella,作乖巧状等仲磊起床。但这位叔叔下了楼,看着满桌的西式早餐,皱了皱眉,洗漱完毕三口吃完两个煎蛋,说:饱了走吧。
你不吃了啊,吐司烤过的很香啊。
我不吃甜的。他在车上说,别做我的了,做你吃的就行。
那你想吃什么我也可以做。
别了,早晨起太早我有点吃不下,一般都是九点钟早高峰过了再找地方吃饭。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仲磊看他低下的头,想着小孩的殷勤被这么不领情也有点可怜,又补了一句:冰箱里有包好的馄饨,你可以煮一点,打个鸡蛋。
小孩又高兴了起来:你包的?
是啊,包馄饨有难度?
那我明天吃!谢谢二叔。
切,有好处就乖乖叫叔,没好处就你你你的。
季苏缅抿嘴偷笑。
最近去医院了么?你妈那边什么情况了?
就是很稳定的昏迷着,没有其他并发症就是好事。
行吧,再等等,有时候植物人也能醒,经常看到这样的新闻。
嗯。
他在安慰我,季苏缅心头缀上了两颗初夏的小樱桃,近乎透明的果皮泛着粉红,果肉微酸,回味却是甜的。
不知道他家后院那棵樱桃树,明年还有没有果子可以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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