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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玉亭率先进了警务大厅,说明了来意,那民警指了路,让他们从门岗室进到派出所大院里去。
进了派出所大院,按照那大厅民警的说法上了二楼,找到了所长办公室。柏玉亭敲开门,向里望了一眼,只一眼,就确认没有找错人。
女孩穿着一件简单的碎花裙,扎着高马尾,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的脸却依然难掩清丽。她见到柏玉亭,一双大眼睛带着探究,站起身。
柏玉亭进了办公室,向在等待的民警说明来意,表示感谢。将相聚的空间留给了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程卿站在门前,双腿发软,几乎倒下去。明明是朱令羽挽着他的臂弯,他却需要从朱令羽身上汲取站着的力量。
程英只比程卿矮了一点,裙子外展露出的胳膊小腿纤细瘦长,一张漂亮的脸显得有些干瘪。
瘦得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与当初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比,何止是受了苦,这得是受了什麽样的苦!
程卿缺失的那一块好像被填满了,却又难过得要涨出身体了。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却又怯生生地停住了。
四目相对,程卿湿漉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程英,带着可怜的祈求。
那一刻有如宇宙诞生那样漫长,物质生成,元素堆积,山川起伏,河流改道,汪洋大成,代表生命的一缕嫩芽钻破泥土,与臭氧层包裹的蓝天白云相对。
程卿在新生与死亡间等一个判决,十六年都不如此刻漫长。
“英英……”程卿的声音带着哭腔,“英英,我是卿卿。”
程英微微歪过脑袋,看着明明是个男孩子却哭唧唧的程卿,撇了撇嘴角:“对了,小时候好像是有个爱哭的家伙一直缠着我。”
程卿一颗心坠下去,蔫蔫地放下手臂,无措地看着程英,手指无意识地抓起衣角揉搓,小声啜嚅道:“对不起。”
程英叹了口气:“哎,没关系,谁让我是姐姐呢。”
程卿愣了一下,小声纠正:“你是妹妹。”
程英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虽然我印象不深了,但我记得,我有个弟弟,我保护了弟弟。”
程卿:“……我也记得很清楚,我是哥哥来着。”
两张极为相似的脸看向朱令羽。
朱令羽:“……”
朱令羽来之前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和女儿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居然又是十六年前的那个亘古难题的重複:“生你们的时候是在你们爸爸那穷山僻壤的考古现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俩到底谁先出来的啊!”
程英立刻道:“那我就是姐姐!”
程卿:“……这二十三年,我都觉得自己是哥哥来着啊!”
程英
好消息:妹妹找回来了。
坏消息:可能不是妹妹。
当时两人不是在医院出生的,新手爸妈程昱和朱令羽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关心先出来的那个的性别,所以到底谁先出来的已经无从考证。反正一个坚信自己是姐姐,一个坚信自己是哥哥,就这麽过了二十三年。
朱令羽坐在县城酒店房间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擡头看天看天花板看玻璃,就是不看双胞胎。
“我保护了你,我是姐姐。”程英看着瘦弱,性格却十分强硬,“就这麽定了。”
程卿面对其他人都能正常相处,面对程英却十分弱势,很窝囊地欲言又止了一会,还是没有提出反驳意见。
据程英所说,她当年被拐了之后,虽然是个女孩不好出手,却被人贩子意外发现对古玩鑒定颇有了解,最后被卖给了一个专门盗墓的团伙。
朱令羽点头:“小时候你就对你爸那些破碟子破碗的感兴趣,爷俩看鑒宝节目猜朝代怎麽玩都玩不腻。”
那盗墓团伙文化程度普遍极低,只会暴力毁墓,鑒赏能力一般,全靠走量,程英在其中主要就是做分类鑒别。这种团伙极为松散且笨拙,没两年就被警察端了,收买程英的买家也都进去了。程英年纪小,也知道被警察抓肯定是坏人,自己一定也做错了事,怕得不行,警察问什麽都不敢说,后来被警察托给了救助站。
在救助站呆了两个多月,程英就被人领走了,那人是凭收买程英的买家哥哥的身份把程英领走的,实际上是买家的上家。许是觉得程英小小年纪精通古代历史是个人才,那人把程英养了起来,送她上学,专门让她做些鑒赏工作。程英小时候不知道他的古玩都是从何而来,长大之后才知道,这人是个黑白通吃的,自己私下收货,也做正经的古玩买卖生意。
程昱主要从事考古挖掘工作,整日沉迷现场,虽然父女俩都在文物圈混,却不在同一细分领域,相互没有半点交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