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还活着的最后一秒钟,就只看到了傅红雪那双漆黑的眼睛。
漆黑的、几乎透不过光的、燃起了冰冷愤怒的。
明月心、燕南飞、傅红雪三人,是打算要去孔雀山庄的,只是在路上,燕南飞失踪,只剩下明月心与傅红雪二人当然了,还有在腹诽这个剧本的确很经典的猫猫秋星。
在这场戏中,在引出公子羽之前,她能做的,的确只有假装成普通猫猫一件事。
当然了,还有其他的事情。
通过法阵之事,他们合理的猜测出了幕后的这个公子羽是一只以怨气尸骨炼化丹药为生的妖魔,而妖魔这种死物化作的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只有一点。
他们拥有死气,死气缠绕上妖怪,可令妖怪逐渐衰弱而死,可若是缠上人类,却可让人类在瞬间死去。三十年前,吸血姬李鱼正是中了一妖魔的死气,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只是她运气实在很好,遇到了万中无一的炉鼎男子一点红,这才活了下来。
但现在,妖魔盯上的人是傅红雪,而不是秋星,如果缠上秋星,秋星是还能撑的,可若盯上傅红雪,那他就会在瞬间死亡。
秋星: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努力.jpg
秋星又垮起个猫猫批脸。
在密集的阴谋诡计之中,他们两个甚至连沟通交流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但这不行。
秋星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
这一夜,在野外。
篝火燃起之时,明月心的脸被照亮,她有些怔怔的、出神地望着篝火,那双绿色的眼睛之中,似乎也要流下眼泪来。
傅红雪坐在她的对面,怀中抱着他的猫。
他仍没有看明月心。
他很少看明月心,明月心却并不在乎,因为通过一些细微的动作与表情,她已看出了这个男人的动摇。
对于傅红雪这种男人来说,躲得越远,走得越开,却越说明他是在乎的,就像当年,他在被那猫妖秋星网住的时候,他也是在痛苦的挣扎与逃离的。
明月心觉得,事情已到了更进一步的地步。
她回想起了自己和燕南飞的又一次对话。
燕南飞道:傅红雪这种男人,难道真的是那样容易被捕获的?
明月心就回答:猫妖秋星,用了不到半个月,就让他变成了爱情的奴隶。
燕南飞却道:你也行?
明月心冷冷地回答:男人都是一种很自私的东西,他们喜欢一个女人还不够,还要让这女人为他们去死,才能把自己的心交出来。
燕南飞又问:那女人呢?
明月心冷笑着道:女人则恰恰相反,她们为一个人付出的越多,就会越爱这个人!
燕南飞不再说话。
明月心从回忆之中醒来,看着傅红雪垂头抚猫的姿态,忽然幽幽道:你看猫的时间,都比看我要多上一些。
傅红雪抚猫的手也忽地一僵。
他冷冷道:或许你的话实在太多。
明月心又道:如果你实在不想看到我的脸,我可以再带上那面具。
人一直带着面具,是会不舒服的,她之前在傅红雪面前一直带着那个胖胖的弥勒佛面具,脸上起了好些红疹子,在对着镜子偷偷流泪之时被傅红雪发现,从此她就不再带那面具了。
傅红雪叹气。
他好似总是在叹气的。
他终于抬起头看,定定地看着明月心的脸,道:无论你长着什么样的容颜,那都不是错误。
只要这不是一个杀人的骗局,就算明月心真的与秋星长得一模一样,傅红雪又会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不会做的,没有替身文学,没有虐恋情深,什么都没有,他和明月心也只是两个不会相交的陌生人罢了。
这些天说的,只有这句话,是傅红雪真心的。
明月心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她忽然昏了过去。
傅红雪没有动,因为这并不是演戏的一环,这是秋星的小把戏。
长毛猫虽然美丽的要命,但是掉毛掉得也很厉害,明月心既然要暗算傅红雪,跟在傅红雪的身边,那么她必然也一定会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
猫毛,的确只能装看不见。
所以她的身上也沾着很多秋星的毛,而且嘴巴里鼻子里时常也会吸到猫毛,她从未真正的注意过这点小事。
秋星就在自己雪白的猫毛上加了点料,不是妖药,只是傅红雪弄来的一点令人昏睡的药。
傅红雪精通毒术,又是个十成十的天才,他可以轻易解开燕南飞身中的奇毒,也可以亲自去配几幅令人无知无觉昏睡的迷魂药。
秋星咯咯地笑起来。
片刻之后,猫美人化作了人形,坐在他的怀中,傅红雪不是柳下惠,他搂住美人的手,已有些紧了。
秋星歪着头看着他,忽然笑道:你知道么?我总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好像偷情一样。
傅红雪:
傅红雪冷声道:我已等不及要杀死公子羽。
或者换一句话说,是公子羽背后的那妖魔。
的确如此,他实在已烦透了虚与委蛇的日子,他不讨厌燕南飞,也不讨厌明月心,如果他们根本就没有来暗算他,或许在某一个他非常非常孤独的晚上,他会在酒馆之中请他们喝一杯酒。
他搂紧了秋星,嗅了嗅她身上的那种充满了糖果与云朵的香气,忽然之间,他的鼻尖又沁出一点焦灼的汗,他侧了侧头,用手指轻轻的抚过秋星的侧脸与唇角。
他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扇动了几下。
秋星却犹在笑,她道:可是这样一想,实在是很好玩,你看,假设你是她的男人,我是一只游戏人间的狐狸精,我想要你,你被我勾一勾就过来啦,简直是一分道德都没有!
傅红雪忍不住笑了。
他道:我看你在人间十年,还是懂了很多东西的。
秋星道:我懂了什么呀?
傅红雪道:道貌岸然的人最喜欢这种好玩的东西。
秋星大笑:那你是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傅红雪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道:我不是,但你想让我是,我也可以装作是。
秋星的头发就散落在了他苍白的脖颈之上,她的大尾巴一晃一晃的,忽然又问傅红雪:你觉得我这样像不像狐狸精?
傅红雪叹道:你是装狐狸精的猫老大。
秋星就笑了,头顶的白色毛茸茸耳朵一动一动的,傅红雪盯着她看,脸色忽然狰狞了起来,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秋星蓬松的大尾巴。
秋星自然不会真的因为十七天没和傅红雪好好说过话而把明月心迷晕,她是为了给傅红雪一样东西。
一吻终了,傅红雪的嘴里已多了一颗珠子。
秋星道:这是要杀了你的毒药,你吃不吃?
傅红雪那双漆黑的眼眸就看着她,他的唇角轻轻地勾了勾,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就把那颗珠子咽了下去。
傅红雪哑声道:你要杀了我,我也受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紧紧地抱着秋星,自秋星回来之后,傅红雪就从记忆中那个坚韧冷漠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正值壮年,但是极其黏人的男人了,这男人或许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无情之人,但只有秋星知道,他是有情的,他的情多到像秋日的雨季。
秋星轻轻地道:这是一个保障,能保护你的东西。
傅红雪道:好。
相逢总是短暂的,明月心嘤咛一声,似已要转醒,刹那之间,傅红雪一直思念的猫美人又瞬间不见了,只余下一滩猫饼。
傅红雪忽然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