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
一点红:你觉得呢?
李鱼不说话。
见她不说话,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沙哑地问: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李鱼沉默了片刻,道: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
一点红眯了眯眼,等着她的下文。
李鱼望着他,忽然有些失神,半晌,才轻轻道:我怕我说出来,你会走掉。
她一个上班打工的社畜,好端端地睡觉,一睁眼就成了个孱弱无力、害怕太阳光、无法进食的妖怪,还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为了活命,需在短时间内找到罪魁祸首。若无人帮助,铁定是不行的。
一点红的出现太及时了,及时到让她恍惚中觉得,或许自己是穿越进了什么小说之类的,困境的设置就是为了引出这个男人来。
但现在
她眼神黯淡,偏过头,涩然道:但现在,你一定会走的,是不是?
一点红还是没说话。
半晌,李鱼才再次开口道:你不想杀我。
一点红道:嗯。
李鱼的眼神闪了闪,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一点红身上那股炙热的药味就扑进了她的鼻子。
她不想问为什么,或者说她有些逃避问为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的自私、她所有行动里面埋藏的利用心思他如此敏锐,绝不可能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但这么多天以来,他的确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探究,即使到了这个程度,他竟还是一点杀心都没有。
他是一个很偏激、很孤傲的人,本不该容忍任何人骗他、害他的。
李鱼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道:你不想杀我,但一定也不想再看见我,只是如今你身上受着重伤,等你能下地走路的时候,我就自己离开,咱们再也不见,你看这样可好?
一点红淡淡道:我身子愈合的快,明日就能下地走路了。
李鱼涩声道:那我明天就离开。
一点红冷冷道:不行。
李鱼惊道:什么?
一点红瞥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不行。
李鱼问他:为什么?
一点红忽然嘶声道:我本就欠你的命。
伊哭那回,他本以为他是要死的,但李鱼救回了他。
他盯着李鱼有些惊愕地脸,平静地道:我欠你一命,如今算还了你的命,如此而已。
他的话一字一顿,绝没有半点要开玩笑的意思。
李鱼微怔地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似的轻笑了一下,道:我早说了,你中毒也是因为我,这事情不能这样算的。
一点红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冷傲地道: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帮谁就帮谁,受了伤算我自作自受,干你什么事?
李鱼说不出话来。
半晌,一点红才软下了语气,道:我知你并非有意杀我。
否则,她不必如此费心费力的救他。
李鱼还是不说话。
一点红心中一动,忽然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黑色长发。李鱼望着他软和下来的面容,忽然鼻头一酸,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左手之上,也满是厚茧,粗糙得要命。李鱼抓他的手,他没有任何反抗,就任由她把他的手放在眼前端详,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李鱼问:左手又不握剑,为何也会有茧?
一点红平静道:我练过左手剑,还有发暗器什么的,若只练右手,右手废了就只能等死。
李鱼的一滴眼里就嗒叭一下掉进了他的掌心里,眼泪滚烫,落在他手心的时候,一点红的手指忽然无法控制的蜷缩了一下。
李鱼忽然没头没尾地道:那你还走么?
一点红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李鱼沉默了一下,又道:可你的工作呢?你的其他活计呢?
一点红先前与她同行,很大程度上是帮她,但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为了去杀崔万罗。如今崔万罗已死,他们似乎已没有什么理由同行了。
一点红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你很希望我去干别的活儿?
李鱼咬了咬下唇,忽然道:难道你没有听出我在试探你么?
一点红定定地看着她:我已看出了。
李鱼道: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一点红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我在逼你自己说。
李鱼嗔怪似得瞪了一点红一眼,一点红的嘴角就勾起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自他醒来之后,二人之间那种奇怪的氛围,似乎已经随着这几句毫不沾边的话烟消云散了。
李鱼低头,看着一点红修长的手,轻轻地道:我不想叫你离开。
按理来说,她真的很不该说这个话的。毕竟前几天才差点把人给弄死,现在又说这种话,就很像是那种家暴之后甜言蜜语认怂的人渣丈夫。
说完之后,李鱼瞬间心虚,抬眸看他,却看见他的面色已缓和了下来,他忽然抬手,又帮她理了理额角的鬓发,然后道:我是个杀手,卖命的人。
李鱼道:所以?
一点红讥诮一笑,道:我什么活儿都接,只要价码合适。
李鱼也忍不住笑了,她道:可是你看,我身无分文,你看,这些天我都是花你的钱。
一点红道:我不缺钱。
李鱼歪了歪头,又道:所以?
一点红勾起嘴角,忽然道:所以客人若是对我的胃口,白送也是可以的。
李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30章
李鱼忍不住笑了,她苍白病态的面容本就显得憔悴纤弱,这一笑,整个面庞却又好似散发出一种璨璨的动人光辉来,叫人实在是移不开眼。
整个天地似乎都独独爱她,才会给她这么一副令花、令月、令夏夜之景都黯然失色的容颜。
一点红现在更确定自己是为了美色不要命的混蛋了。
二人一笑抿恩仇,李鱼显然是心情很好的,眉梢眼角都是动人的风情,一点红看着她笑,嘴角也不由地向上翘了一下。
正说话间,李鱼忽然站起来,道:啊呀,到换药的时间了,你躺好,我去拿药膏。
说着,她就转身去找那药膏了,一点红仍靠在靠背上,看着她的背影。
他其实并不习惯被别人照顾,因为他从没有被别人照顾过。
以前受伤更重的时候不是没有,他自己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点穴止住了血,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自己包扎,昏迷过去,又靠着他铁打的身子骨和坚强的意志捱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