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己的性命,李鱼是如此的不敢信任一点红,所以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提出这个要求。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说辞,李鱼只能暂时作罢。
罢了,一点红的血味带了些浑浊,这大概就是猫头鹰说的食物中毒,反正现在也不能吃,等他的血恢复澄清再说吧。
而且一个好消息是,她的身体没有继续孱弱下去,她也渐渐地适应了那种饥饿感,感觉上暂时应该不会死。
她跳下马车,准备在附近随便走走。
林子里树影婆娑,轻柔地夏夜晚风吹过,树叶就发出了飒飒的响声。高远的夜空之中,月光像是皎白的轻纱,在晚风中被吹出褶皱,星星像是细细碎碎的钻石一般镶嵌在夜色中。
而地上也有星星,它们闪着荧光在林中飞舞,不远处有一条并不湍急的小溪,溪水倒映着星月的光芒,被水流冲洒成了粼粼的波光。
一点红正站在那里。
他上身精赤,头发和皮肤都是湿的,闪着星光的水珠顺着他惨白的皮肤滑下。原是抽空在这小溪中洗了个澡。
他上身的皮肤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刀剑所伤,也有暗器所伤的伤痕,而他的背上,竟有很多纵横交错的鞭痕,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在过去的日子里,究竟受过多少痛苦的折磨。
做杀手的人,耳聪目明,五感敏锐,自然已发现了李鱼在他的身后,只是他没有转头,伸手捞起自己的上衣打算穿上。
背后不远处的美人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似是一点儿也不羞赧似得,一点红早知道她不是个正常女人,听见她笑,也不回头,继续慢条斯理地穿衣裳。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背上,柔软、带着一种丝绒般细腻的触感。
一点红反手抓住了那东西,放在眼前一看,竟是一朵淡色的蔷薇,这蔷薇花没有味道,可这一朵上头,却带着一点点奇异的冷香
这是李鱼别在辫子里的那一朵花,她抛过来扔在了他身上。
一点红低头看那朵花,嘴角怎么也止不住的向上扬起。
他慢慢地穿好衣裳,又反手把那花儿抛了回去,正正好落在了她身上,李鱼反应慢,没接住,那蔷薇就落到了地上。
她低头欲捡,一点红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已捡起了花儿,他抬手一晃,蔷薇就又回到了她毛茸茸的□□花辫上了。
李鱼笑着道:这花送给你了,你干什么又还给我?
一点红道:为什么要送我花?
从来只有男人送女人花,却没听说女人送男人花的。
她璨然一笑,道:我既然看到了美景,自然要有所回馈。
一点红:美景?
李鱼凑近他,悄咪咪地说:你身材真好。
一点红:?
一点红:
他活了二十大几岁,这大概是第一次被女人调戏,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一下子语塞,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神很是微妙地盯着李鱼那过分美艳的笑容。
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道:别瞎闹。
李鱼哈哈大笑起来。
第16章
一点红简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他是见了不少的。他是个很有名的杀手,要价更是不低,这江湖上的人,十个想请杀手,倒是有八个要来找他。这些雇主见了他,难免是要讨好的。
讨好,自然是用漂亮的女人来讨好。
一点红自然是对睡女人没什么兴趣的,他宁愿去睡稻草垛,也不愿去睡那温香软玉的床榻。
然而这些雇主个个都要搞这么一套,倒是叫他见过不少的漂亮女人。
没一个是像李鱼这样的。
这其中微妙的区别,一点红并说不太上来,只是知道他的的确确被李鱼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女人所吸引了。
她看他吃瘪,笑得是前仰后合,花枝乱颤。一不小心就咳嗽起来,咳得脸上浮出病态的红。
一点红无奈,伸手拍了她背两下,又问:还笑么?
李鱼老老实实地道:唔,不笑了。
一点红道:走吧。
二人便回到了停着马车的地方,一点红麻利的生了一团篝火,又把在上一个城镇里买的干粮饼拿出来烤得脆脆的,他知道李鱼吃不下,但还是掰了一半扔给她。
李鱼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一点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一点红身上的毒大部分都已解了,但身中剧毒毕竟不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恢复的,故而身上还有些不适。
他这样高傲的人,自然不会在李鱼面前提,但李鱼因为极其敏锐的嗅觉,能闻到他血液里的浑浊气息,故而对这事儿清楚的很。
一点红这一夜照例要睡在车外。
李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拉了拉他的衣角,轻轻地说:你受着伤,不好吹夜风。
一点红淡淡道:无妨。
无妨是真的无妨,他不知受过多少次伤,受伤之后千里奔袭、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不要说如今是夏天的夜里,吹吹风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李鱼却不依:我不管,你进来。
她看上去好像是十分不讲理、十分骄纵的模样,可一点红心里明白,她的确是为了叫他能在里头睡个好觉。
他心中一动,伸手捉住了那只捏着他衣服角的手。
那只手比他的手小上不少,能叫他一下子就完全拢在手心里。他的手上满是握剑留下的厚茧,可是李鱼的手不是,她的手上涂着鲜艳的蔻丹,触感似是绸缎一般。
他忽然觉得挺直的脊背上的毛孔都张开了。
一点红捉着那只手,慢慢地从自己的衣服上拿开了,又慢慢地松手,感受那冰凉的丝绸从他手上流走。
他还是没忍住,跟着她一起进了马车里头。
其实他们并不是没有在马车里头同住过,刚认识时,就是一点红潜入关着李鱼的大马车里头,二人在那辆马车里头,足足一起呆了一整日。
但那时,他对李鱼并没有别样的想法,如今却不同。
马车不大,躺两个人已是极限,一点红平躺在马车里,盯着低矮的马车顶看,身边人身上的那股馥郁的冷香又悄悄地包裹了他,叫他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过了半晌,他才斜眼看了李鱼一眼,李鱼精神不好,总是昏睡,往马车里一趟,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如今睡得正沉。
一点红盯着她的睡颜看,似是已有些恍惚了。
半晌,他才伸出手来,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了耳朵后头去。然后才转回了头,闭目养神。
若她醒着,他或许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但他此刻已不愿思考。
第二天清晨,李鱼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占据了马车接近三分之二的空间,简直要把一点红都挤到角落里去了。
一点红侧着身子,弓着背,似乎是想给她让出更大的地方。李鱼一直往这边挤,此时此刻,倒像是窝在他怀里一般。
贴在马车壁上睡了大半夜的一点红当然早就醒了,只是懒得睁开眼睛,只感觉到怀中美人悄悄咪咪地退开之后,立刻松了松筋骨,换了个姿势,平躺了下来。
身边的美人立刻就僵住不动了。
过了半晌,她讪讪地说:你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一点红道:没有。
李鱼又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挤你的
一点红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无妨。
他的话虽然少,语气也淡,但任谁都能听得出,他此刻心情应当是很不错的。
说完之后,他就睁开了眼,跳出了马车,收拾收拾准备继续出发了。
谁知今日,路上竟还有不长眼的不速之客在等着。
来者是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一手抚着胡须,面上带着微笑,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东西他都晓得、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