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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墨从未见过这样的淩小年。
身姿伏低腰背紧绷双手成爪,甚至连口中都低低地发出嘶吼声,就像只受了刺激的野兽。
沈夜,却只在看谢衣,他只关注谢衣。
他说:睽为多年,一夕得见,当真心绪难平。
他说:多年过去,本座都已快忘了你的样子。
乐无异他们问谢衣他是谁,却是从複又凭空出现的一男一女口中得知了沈夜的身份。
流月城紫微大祭司沈夜。
曲墨从没想过,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会是这般局面。原只沈夜他们就已无胜算,现下再多两人,便是连逃都显得机会渺茫了。
事情至此,他反倒不再神经紧绷,左右已于局面无益,不如放轻松些,说不準还有机会离开。
淩池亦觉察到了他的变化,扭头看他,眼含询问,曲墨却只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虽只短短数月相处,但淩池此刻却是读懂了曲墨眼中的意思。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想着报仇,即便眼前站着的是让他全家死于非命的元兇。只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淩池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他曾无数次因为生命的脆弱感慨,所以他才喜欢治病救人更胜过拔剑伤人。然而现下当他需要面对仇敌时,只刚刚沈夜简单一招他便已知道,他的剑术他的功夫,可能连基本的自救逃命都做不到。
今日站在此处的若是六师叔或是他师父都绝不会被动至此,是他太过弱小了。
但是无论如何,至少要让小年护着寻悠回去。
淩池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曲墨的视线却只在沈夜与谢衣之间来回流转。他在想,沈夜要对谢衣说的话可真多啊,多得就好像要将百年间想不通的问题得不到的答案通通在这一夜问尽,也好像……
他们之间当真有说不尽的爱恨情仇一般。
他听见沈夜说:我来,是为亲口问你一句话——你,可曾后悔?
而后他听谢衣答道:不悔。
他想,沈夜大约是不想听到这个答案的,至少沈夜心底里应是希望谢衣对他有所顾及的,否则不会在明知眼前这个并非真正谢衣的情况下还亲身下界,为的就是亲手砍下这个偃甲谢衣的头,一探究竟。
是的,偃甲。
曲墨也是刚刚方才想通,为什麽在那对妹子口中砍头之后还会再出现谢衣3.0主仆play这种莫名其妙颠三倒四的故事情节。
来到捐毒的途中,谢衣曾经数次看着自己手心的纹章,他无意中看到了一眼,那个纹章与谢衣制作的偃甲上的纹章一模一样。乐无异说过,传说谢衣曾制造过同活物一般无二的偃甲,阿阮也说,现在的谢衣与从前的谢衣不太一样。
他原以为,沈夜是因为太恨谢衣,恨到只有亲手砍下谢衣的头方能消气,可刚刚的所见所闻却明明白白的在告诉他,这个猜测是错的。
沈夜并不恨谢衣,至少没有恨到非要砍头。
那麽大胆假设,他们眼前的谢衣并不是真正的谢衣而是被谢衣做出来的偃甲人,而沈夜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非要跑来亲口问一问……
他到底是有多在意谢衣叛出师门这件事啊?!
一想到这,曲墨便觉得有些破坏氛围。他实在不想在这种生死关头八卦boss与我方人员的爱恨情仇,但脑子里关于沈夜谢衣的那些聊天记录却疯似的全涌了上来,逼得他不得不去知道。
于是当沈夜说出‘师则,章二,目三。灭师悖命、累及他人者,杖二十,鸩杀。’时,曲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大祭司明知他根本不是谢衣,为何还要用师则来罚?”
“什麽?!”
“哦?你知道。”沈夜的声音与乐无异他们震惊的话语重叠响起,他终于正眼看向了曲墨,唇角甚至还带了些许觉得趣味的笑意。
“我看到了他手心的纹章。”轻叹了口气,曲墨已无暇顾及自己的这些话语会对乐无异他们造成多大的沖击,“无异说过,偃师会给自己的作品打上印记,阿阮姑娘也总说,谢前辈性子变了。我想,谢前辈自己大约也已经猜到了。”
果然如他猜测那般,沈夜是知道的。
那麽,若他推测的没错,真正的谢衣应当一直在沈夜的掌控之中。或许,他还能赌一把。
“他的记忆与情感是谢衣赋予的,谢衣自己不愿说的事,大祭司又如何觉得能从他这问到想要的答案。”
“所以?”微微挑眉,沈夜未想到自己今夜会在一个全无干系的旁人口中听到这些话。
“我想,他应是谢衣最好的作品了,大祭司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没必要非得……弄坏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