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便在英雄大会崭露头角,始终是同辈中的翘楚。”说到这里,吁了口气又道,“除了天生身强体健,也好在不知情。同样身患不治之症,许多病人不明就里,倒能多活些年,甚至就痊愈了,都是一样的道。”
紫袖颤声道:“师叔为甚么不将这事告知众人?”
陆笑尘苦笑道:“展画屏不但木秀于林,最后竟继承了这凌云山的衣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那一掌,究竟是不是要害他——万一是传功呢?直到年纪渐长,看多了这山上的事,我才明白:你们太师父功力虽高,心胸却不大宽阔。他收的徒弟,势必不能比他强才好。其实后来还有个小师弟,也是练功走了火,伤得厉害,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不是没起疑心,却又有甚么用?”又长叹一声,“也就是他老人家如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我才敢说两句;只是他若当真早已仙去,死者为大,你们听过也就罢了……也是造化弄人,那魔头若不是逢此一劫,凌云山哪里装得下他?还不知要将世间搅成甚么模样。”
西楼道:“既然如此,没有确凿证据,师叔不曾吐露此事,也算谨慎。”陆笑尘面色惨然,摇了摇头,留下他们兄弟几个,起身自去了。
三人将宋德君送回,又一齐回到书房,紫袖勉强向西楼道:“你昨天说去逼陆师叔,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师父八成……”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杜瑶山接过话头道:“想必是因为探明此事,才着人报复,上来烧了山。若当真如此,你们同魔教的仇怨,可就又要另算了。”
紫袖胸中绞痛,展画屏竟然小小年纪,就遭了师父的毒手。那时自己还在尿炕和泥巴,别说问候安慰,哪怕他当真病得起不来床,也全然不晓得;他不敢想展画屏如何扛过那段时日,又挣扎着活下来,竟在山上挨了这些年。
三人在屋里呆坐半晌,谁也没有说话。良久紫袖才道:“我头回见到师父吐血的时候,夜里曾经潜入这处,想找些端倪。结果听见太师父和旁人谈起……说的就像是师父的伤势。”他回忆着从前的模糊印象,望向西楼,“况且王爷说师父为了救他受过伤,我只以为师门早已晓得这件事;殊不知太师父还曾有过这一手,如今想来,那时是出于心虚罢。若不是宋师弟提起……”
西楼淡然道:“我猜太师父说起这件事时,宋师弟兴许在一旁听见,才挨了打,甚或是有人想要灭口,没想到他活了下来。后头的事,只能等宋师弟更好转些,才能得知究竟。瑶山平日再对宋师弟多看顾两眼,以防万一。”
杜瑶山自然答应,紫袖却道:“我等不得。太师父的事,我要去向师父问个明白。”
这时一个青衫弟子在门外道:“掌门师弟,大般若寺送了帖子来。”紫袖回头一看,何少昆匆匆进门,手里拿着一叠书信。
西楼匆匆扫过,不动声色地说:“果然……大般若寺要召集英雄大会了。”何少昆忙问:“可是有关魔教的?我听说了景行门的消息,‘景行双秀’之一,似是姓高的那位,也死在魔教手里。”
短短两句话,紫袖听来犹如晴天霹雳,冲口说道:“景行门也死了人?那是几大门派联合大般若寺,要对付魔教了?”
何少昆不说话,西楼斩钉截铁地道:“不去。”何少昆欲说还休,半晌只点点头说句“不急”便出了门。
紫袖直觉不妥,担忧道:“那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么?说咱们……”“说咱们胆小怕事,被魔教杀得不敢下山了?”西楼笑道,“你管这些做甚么,骂也是骂我。”
紫袖道:“那不成,光陆师叔一个,就要说许多难听话。”西楼道:“放在几天前,陆师叔兴许尚有心气来教训两句;如今他必定有数,不会再提这事。你放心去罢,这些都是我该操心的,还怕他们不成?”
紫袖看着师兄不容置疑的面容,莫名踏实起来,当即着手下山。次日西楼将他送出大门,想到兴许能破开一个大谜题,师兄弟都面露欣喜,一笑而别。
送走了紫袖,西楼回了凌云阁,拾掇着桌上乱堆的书册,随口哼了句小曲儿。杜瑶山正在一旁誊抄他的回信,抬头说道:“说不准能给大魔头伸冤,可算高兴了不是?”把笔一撂,拍拍身边长凳,“忙了这几天,还不来歇歇?”西楼在桌边坐下,眨眨眼道:“这掌门总算不白当,我不该高兴么?”
杜瑶山看他笑得甚是喜悦,星眸半阖,长眉横翠,只觉无处不美,不禁心潮澎湃,按捺不住胸中情意,凑过脸去,飞快在他颊边偷了一吻。随即“啪”地一声响过,二人都是呆了:杜瑶山面上吃了火辣辣的一耳光,脑袋都被抽得歪了一瞬,骇得两眼发直;西楼这一掌打得颇为用力,半条手臂都在袖中发抖。此刻二人惊惶对视,方才的欢喜荡然无存,杜瑶山心中悔意排山倒海滚滚而来,连忙道:“对不住!西楼,是我错了!”
西楼苍白着脸,嘴唇哆嗦,倒抽凉气,眼中惊怒交集,长睫一眨,一行泪无声直坠下来,把杜瑶山吓得魂飞魄散,满心想的都是“这下子完了”,当下哀求道:“我错了,我以后不这么样。你不喜欢,我一定不再这样做。我发誓!求你……”想求西楼别赶自己走,又实在不敢说。他从未见过西楼这样生气,只觉得天都塌了,哪里还有脸求他呢。
西楼扭头便奔出门去,杜瑶山追出两步却不敢再追,兀自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杜瑶山踌躇半日,饭也没心思吃,回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恨不得这便逃下山去。只是心里无论如何都想再跟他说句话,即便他不原谅自己,也想好生道个别。他在阁中找了一转,到处都没有西楼的身影,问了几人也说不曾见过,只看着他脸上掌印发笑。他又想了想,便去了西楼带他和紫袖去过的那处小小石坪。
走到近前,果然见他孤零零抱着膝盖坐在一块石头上,身畔胡乱扔着佩剑。月亮照得四围光明宽敞,杜瑶山吞下一口畏惧之气,也不知如何迈开了腿,走到他身旁。
西楼扭头一看,见他半边脸上青肿未消,便呆呆盯着,也不说话。杜瑶山见到他的眼神,心里又痛又悔,那些盘算好的言语,霎时甚么都不记得。他想着反正要走,干脆便坐在了西楼身边,心道:“他若生气,便让他打我几下;拿剑刺我,我也绝不闪躲。”
西楼只不动,杜瑶山开口说道:“我……”只见月色下那一双眼睛风云变幻,后头的字便卡在了嗓子里。费西楼却伸出手来,轻轻拂过他面上的掌印,轻声道:“疼不疼?是我不好。”杜瑶山看他两眼又逐渐含泪,连忙道:“不疼,真不疼!都怪我太孟浪,我实在是……我……西楼……”他原本想说“我这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