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间友善地抱一下很正常。
林折夏不敢多想。
你半晌, 林折夏说,要抱多久啊。
迟曜的头低垂着,削瘦的下巴埋进她脖颈里, 头发和鼻尖偶尔蹭在她脖子上,声音有点不清晰地说:再一会儿。
一会儿, 又是多久。
林折夏心跳很快。
她由于羞怯,希望这个拥抱快点结束,但又希望这个拥抱的时间, 能再长一些。
过了会儿。
一会儿到了吗。她问。
还没。迟曜回答。
最后这个拥抱的结束时间, 是在十二点十四分,林折夏能记那么精确的原因, 是因为林荷在这个时间打来了一通电话。
夏夏,几点了,生日过完没?
快点回家,外面下那么大雨,林荷在电话对面说着,又忍不住起疑,你那雨声怎么噼里啪啦的?你在迟曜家里吗?
啊对,我马上就回来。
林折夏捡起伞,慌乱地说,马上就回。
由于林荷催促,林折夏也不能陪他回家切蛋糕了,于是在楼栋门口分开之前,她特意强调: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吃蛋糕,这个蛋糕可是我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迟曜说:知道了。
说完,他又说,你淋了雨,快进去。
迟曜撑着伞,目送她进楼,然后回到家,第一时间不是去浴室把浑身湿透的衣服换下来,而是开了灯走向客厅,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摆着一个蛋糕礼盒。
他解开丝带,一眼就看出林折夏嘴里这个花大价钱买的蛋糕,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世面上哪有把蛋糕上的生日快乐这四个字写得那么扭曲的大价钱蛋糕。
他仔仔细细地把蛋糕切下来,然后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吃着。
偶尔还会有雨水汇聚在下颚处,顺着下颚线条缓缓淹没进衣领里面。
他一边吃,一边去看边上的那张卡片。
林折夏写字从初中起就没再变过。
字体圆钝,秀气工整。
祝你心想事成,每天开心。希望你今后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有用不完的勇气。
他记得有次何阳嘲笑她这是幼儿园字体,气得她连夜下单了一套草书字帖,说要把字练得狂野奔放一点,让何阳知道知道什么叫成熟。
最后因为期中考试被扣了五分卷面分,计划作废。
迟曜这样想着,把这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仿佛要将这两行字极其郑重地,妥善安放在记忆最深处。
他把整个蛋糕都吃完后,滑开手机,给迟寒山发过去一句话:我明天过来一趟。
因为昨晚发生太多事,折腾到半夜,又淋了雨,林折夏第二天睡过头。
等她爬起来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
她滑开手机,看到迟某给她发的几条留言。
一条是:
蛋糕还不错
另两条:
我今天不在
要去我家自己开门进
林折夏看着这句我今天不在,猜到迟曜大概是去见他爸妈了。
妈,中午吃饭时,林折夏问,迟叔叔他们的公司是在哪个城市来着?
林荷一边盛饭一边问:在好像在京市吧,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林折夏地理不好,小时候听过一句,但没在意:就是随口问问。
但她地理再不好,也知道京市,离这里很远很远,比去海都市还远。
往返要耽误两天时间。
且那边因为地势原因,可供开发的资源比这里多,对工厂的发展也更有利。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迟曜父母很少回来。
林折夏对这几天的记忆感到模糊,或许是因为迟曜不在。第二天要上学,是周一,但迟曜没能赶回来,又多请了两天假。
迟曜不在的日子,过得格外没有记忆点。
放学的时候,何阳特意给她发来消息。
大壮:夏哥,我今天坐两站路过来找你放学哈。
林折夏:?
林折夏:你很闲?
大壮:
大壮:曜哥说的
大壮:我也不想来
林折夏愣了下。
迟曜这个人,不当狗的时候,还是很细心的。
她再见到迟曜的时候,是次日放学,她和何阳一起走,何阳一路上都在唠自己学校的事,偶尔还会提到迟曜:烦死我了,上回运动会,搞什么合并比赛,什么友谊赛。
现在我何阳在实验附中已经痛失姓名,成了隔壁学校的那个很帅的人的朋友。
林折夏:哦。
何阳:你可别哦了,你这个语气让我分分钟想到曜哥。
说到这里,何阳又感慨:你有没有发现,你俩有时候意外地挺像对方的。不光是你,有时候曜哥说话也很有你的风格,比如冷着一张脸胡扯的时候。
林折夏没有意识到这点:有吗。
她和何阳聊着,有点出神,然后远远地,就看到从停在小区门口的出租车上下来的迟曜。
迟曜背了一个黑色的包,戴着口罩,后背挺得笔直,腿也被拉得又长又直。
迟曜,她扔下何阳,一路跑过去,你回来了。
迟曜隔着口罩嗯了一声。
只是一声嗯,她察觉到迟曜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跟在迟曜身后,一路想跟着他进屋。
走到门口时,迟曜掏钥匙开门,然后没有先推开门进去,而是转过身去看她:又想进来喝水?
林折夏:是有点渴。
过了会儿,她又问:你见到叔叔阿姨了吗。
迟曜难得戴口罩,大概是因为刚才车里空气太浑浊。
戴上口罩后眉眼被衬得更加突出,下半张脸即使掩在口罩下面,也依然能隐约窥见鼻梁和下巴的轮廓。
他抬手勾了下黑色口罩边缘,说:见到了。
迟曜不记得他多久没有见过迟寒山和白琴。
明明一个是他爸,一个是他妈,见面的时候却好像连陌生人都不如。
两天前,他出现在京市的时候,迟寒山来接他,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迟曜戴着口罩,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
直到见面,迟寒山的形象才在他印象里变得再次清晰起来,他们长得有几分相似,但皱纹已经爬上男人的眼角,迟寒山穿了件灰白色的衬衫,手里拿着公文包,眼底带着藏不住的疲倦。
迟曜看着他,把说话的速度放得很慢:你,和我妈,最近怎么样。
不出意外,迟寒山干笑了声,说:挺好的。
挺好的。迟曜垂下眼,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
再抬眼时,他说:所以,是打算继续瞒着我了。
迟寒山愣住了。
接着,他很快意识到,迟曜是如何知道的:他们找你了?
迟曜不置可否。
迟寒山哑然:他们明明跟我保证过不会
迟曜又问:妈呢。
迟寒山支支吾吾,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告诉他:在医院。
迟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白琴没有出现在火车站的那一刻,他隐约意识到,他们的问题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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