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片刻,黑衣少年悻悻扭头。
沉声:有什么吩咐?你要怕失控我可以帮你,老大说他不死能带回国就行。少年开始往上撸衣袖,要替程倦代劳的样子。
阴影遮住少年半张脸,程倦一时没看清。
遂即程倦清清嗓子,找个医生来,从现在开始每天只给他打营养针,一天喂杯水就行。绑到我说松开为止。
程倦眼神斜睨着江修远,像是在考虑江修远最后身体状况会是什么样子。
一副无所谓、甚至期待的隐秘神情带着血色、可怖。
少年一愣,脊背爬了不少冷汗。
心道:这还不如把人打得半死,丢到医院去抢救来得痛快。用这种方法折磨人真是心狠。
他不禁抬头又看了两眼程倦,咋舌,这么漂亮的人手段是真狠,难怪能跟混□□的白景予是兄弟。
江修远猛烈挣扎起身,可除了把衣裳弄得更凌乱不堪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动作。
他红着眼睛,觉得耳鸣,咬牙切齿,程倦!是秦揽让我成了两家笑柄,我以后继承家业,手下人怎么看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明明是他... ...
程倦往体内压抑的情绪突然被刺激到过界点,他胡乱揉揉头发,从口袋摸出根烟,足足吸了两根才平稳了许多。
嗓子嘶哑几分,冷低的声音变调,要追根溯源的话,你有什么话说。你现在最好闭嘴,我不想疯,你肯定也不想死。
程倦周身冷戾,明明一如既往偏阴柔的脸此刻未变,就是和江修远心里的程倦判若两人。
程倦话少,可熟稔后是个很依赖人的少年,带些孩子气,很乖很听话,你说一他不说二,能忍能退,表达爱意的方式直白热烈。
性情和他偏冷的眉眼完全不符。
可眼前这个是他、又不是他。
江修远睁大眼睛看,结果两眼涌出眼泪,模糊他所有视线。
他脖子上青筋爆裂,声势铿锵道:当时我不该停车,不该怕伤你,我应该一车撞死你们两个。然后我把你带在身边度过余生,告诉你谁他妈才是真得爱你。
江修远佝着颈子单肩贴地,地上不少粉尘呛进江修远口中,话音才落就不要命地咳。
程倦听完倏然起身带倒椅子,霜浸的眸子射出寒意。
少年一看不好,怕程倦出手太重,脚下连忙上前一步,出声,医生联系了,明天晚上第一针行吗。从天而降的利落声打断程倦。
程倦斜了他一眼,狠狠咬牙的唇角抖动了下。
江修远不怕死地嗤了声,你不是有脾气么,敢绑人不敢动手?秦揽死了没有,当时是不是躺着不动了。
他想大笑,因呼吸动作大,又吸进去不少灰,呸呸咳吐了两口,江修远接着狞笑,你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他。
他眯眼看程倦双手握拳忍耐再忍耐的样子,面目狰狞笑问,下次我开什么车好?
黑衣少年收回往前的一步,退回去靠在墙边。
有人故意作死,他插不了手了。
唇齿间默默嚼着两个字傻逼。
程倦抬手掐着单侧太阳穴,往嘴里放根烟咬住,面部肌肉随着深遂的目光抖动。
他突然握住身后椅背,照直往江修远下半身劈过去。
凌厉的劲风带起长声惨叫,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中夹杂着一声骨断的声音。
程倦用脚踩上他的膝盖,空中咔擦一声微响,随后膝盖附近有块不对劲的凹陷凸起,紫红瞬间冒从皮层出来。
江修远绷直身子竭力嘶吼,疼痛从膝盖小腿过电样扎穿他的大脑皮层,意识除了疼、忍无可忍的疼外没有其它,眼睛明明睁开,可什么都看不清。
唯独胸腔传到嗓子的嘶吼才能证明这份疼,江修远鬓角直接起了层湿漉漉的水光。
你就别站起来了。程倦怫然说罢转身,肩胛肌肉紧绷,走动的姿势都有点僵。
怕再慢一步,再看见江修远、听到他的声音,会惹不住心中的凶兽。
少年看着程倦远去的背影一怔。
就这?
缓缓拉动视线看向地面因疼痛而扭曲的人形,面暴青筋的痛苦随着吼叫,不停的让人直观感受到非人的疼痛。
他赶紧打电话请示白景予,问这情况怎么办。
白景予说听程倦的就挂了。
快凌晨的车不好拦,程倦拨动号码随后朝上仰起头,车钥匙借我用下,扔下来?带着礼貌性问意。
没多久,荒废的烂尾楼二层边沿踩出个人形来,接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抛下来。
程倦扬手接住,一股力冲击到他紫青的右掌心,疼得他整条右臂一麻。
楼边黑影转身之际,程倦哑声说,天亮了找医生给他腿接上。
程倦挂断电话,握紧钥匙,转身钻进车里一路飙走。
少年踩在边缘看着车身,心头漫着奇怪。
他十分清楚刚才那一椅子想砸哪里,程倦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砸头的... ...可最后全力敲断了腿,现在还要接上。
接上是接上,但要等天亮。这接上后以后腿脚会有不同层度的伤残,给江修远种下一枚无法根治的病灶。
这人和老大形容的倒是很像,冷漠毒辣又有善心,不像世间人。
程倦去医院,见走廊空旷,老E不在,程倦快步走到窗前,老E在病床前和秦揽说话,医生站在一旁检查仪器数据。
程倦眼角一润,心口锋利的风骤然停息,乌云被晴光缓缓拨开。
老E顺着秦揽扭动的视线看过去,他点点头,我去喊A神进来。转身嘴里啧啧不停。
老E走出门,歪着脑袋看门外程倦,换你进去。医生说他好多了,不出意外后天中午能换病房。但还是要小心,股动脉出血后的感染可大可小,丢命... ...老E话还没说完,程倦绕过他就要往里走。
老E又啧啧不停,目光突然往下停在程倦裤腿。
程倦身上沾了很多灰尘,刚进门就被医生拦住,按在门口换防护服才让进。
程倦心烦,觉得医生这波操作浪费时间。
他咬着舌尖,一秒一秒都跟有刀刮骨一样。
秦揽才能醒多久,时间禁得起这样糟蹋么。
程倦想骂骂咧咧,可余光看向秦揽就抿直唇线。
等防护服换好,程倦飞奔过去,到床前秒停驻足,细喘起来。
秦揽看着眼睛都眯着笑起来,伸出手抬到程倦袖子处,程倦翻手握住,伏身下来把秦揽的手放在心口。
眼中有种迫切。
程倦不知道说什么,横竖扫了眼秦揽,睡累了吗?四肢麻不麻?等你换病房了我给你揉揉,躺久了不舒服。
秦揽听着这个细声下带着小心翼翼与担忧,我没事了,就是身上软。麻药过后左腿疼。
程倦掌心收拢,狠狠按着秦揽的手,脸上有那么几分可怜,我帮你去问医生能不能用止疼。语调颤地跟要哭一样。
秦揽掌心用尽他浑身上下的力捏捏程倦,孱弱地说,你直白告诉我,我会不会瘸了。如实奉告写在眼里。秦揽又颤抖,不许骗我。
程倦摇头,股动脉出血,你是失血过量才导致身体极度虚弱的,没伤着那么厉害,不会瘸,轮椅你肯定是要坐两三个月。
秦揽眼中化开一抹温煦,浅浅笑着,唇色苍白无力。
程倦看出秦揽是在故意安慰他,怔了两眼。
他压身下,你妈给了我份你的陪嫁单,你换了病房我们一起看看。湿热的气流卷着秦揽的耳廓。
麻药给身体造成的迟钝这刻像是苏醒了般,秦揽觉得一股酥麻让他腰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