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大夫都请到府中,炖好的汤药往送如云,那几天的周府都泡在药汤里,沈闲在角落里看着,偷偷回了房。
没谁知道他一个人在房里干了什么,紧接着,每天都趴在周明朝床头给他喂药的沈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在屋里睡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惊奇的是,第二日周明朝就睁开了眼,清醒了一个时辰,能喝些汤药了。
夫人喜极而泣,立即就要让人休书一封送去京城,城主也是激动不已,在城中搜罗各色补药,大有想将周明朝吃成胖子的架势。
满府的人都在为周明朝的痊愈高兴,只有沈闲,从周明朝醒过来到他痊愈,一直没在病人面前露过面。
周明朝可以出门走走吹风的那天,沈闲藏在假山后面悄悄的看,他看着周明朝瘦了一圈,可是精神已经好多了,过几日就能大好。
沈闲不贪心,确认周明朝痊愈后他就走了。
明朝哥哥,我得当一个你不喜欢的坏孩子了,沈闲离开周府的时候,他在心里这样想。
那时他年纪还小,知道自己喜欢周明朝又不懂那是怎样一个青涩朦胧的感情,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周明朝难过,想让他开心,过得好一点,虽然他算卦,可沈闲不信这些虚无的鬼神之说,但这个东西可能会影响到周明朝,他愿意为他规避。
意气风发的少城主就变了,他喜怒无常,随心所欲,他可以花钱去买一只大公鸡,借此在同伴的斗鸡比赛中拔得头筹,他也可以为了一文钱在街上就掀了人家摊子,把摊主推到地上灰头土脸之后扬长而去。
城主打,夫人劝,周围人不敢言,沈闲我行我素,且日渐乖张叛逆,到最后,城主和夫人都是失望了,临州城的人虽然怕他,但心里更多的还是鄙夷。
沈闲迎着那些目光无所畏惧,但他一遇上周明朝,心里便不自觉的发虚。
其他人都觉得,周明朝是王府世子,身份尊贵,所以沈闲才怕他,只有沈闲自己知道,他是因为喜欢周明朝,所以才怕他,行事才会收敛。
周明朝最初还拉过他,也和他讲过这样不好,还想改正他这样的坏习惯,但是沈闲不想改,他面对着周明朝的时候,壮着胆子虚张声势,专门挑最疼的软肋扎,他最了解周明朝,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周明朝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他看着沈闲仰着头鼻孔朝天气焰嚣张的模样,难受又恍惚,他不知道以前那个乖巧说喜欢自己听话又聪明的闲闲到哪里去了,这个人只是披了一张沈闲的皮,他不是沈闲。
沈闲就这样,跌跌撞撞的长到了十五岁,他想让周明朝远离他,他做到了,现在的周明朝看他就如同看一块朽木,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没关系,只要明朝好好的,他怎样都行,沈闲一面感受着其他人嫌弃又害怕的眼神,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一面这样告诉自己。
直到有一天,院里的枯木发了新芽,花苞绽了新蕊,沈闲站在窗前,有一次翻开了书,熟门熟路的开始卜算,他本没有这个打算,就是突然想起,很迫切的,想要算一算。
城主种的荷花香飘到了东院,那一直无解的卦象今日竟然有了一条解法,虽然零碎细散,但是沈闲他找到了,铜钱叮铃一声落到地上,沈闲扶着窗框,身躯有些微微发抖,再抬头时,眼眶泛红。
沈小少爷下一次出街时,就张狂的被石头砸了脑袋,昏了三天,便谁也不记得了。
被逼着在屋里躺了几天,屋里烦闷,小少爷趁着没人跑到南向偏僻的院子里,看了半晌便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一阵折腾后他好不容易爬上院墙。
少爷,你快下来!
那么高,仔细摔着你。
鸿鹄带着人逐渐逼近,沈闲抱着墙头,脑袋上还翘着一戳呆毛。
眉目如画的白衫公子从巷口路过,旁边堆着金黄色稻草的小推车,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在发着光。
兄台,兄台你往上看!
劳烦兄台将那边的小车推几步。
作者有话要说:
兄台,兄台你接住我啊!
沈闲说着就往下跳。
然后
他就被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从小就被人叫做半仙的沈闲第一次算出自己和周明朝在一起之后的命不好,嗯?沈半仙怎么可以这样,不能不能。
再算一次,还是这样,半仙抱着书痛苦:呜,周兄,怎么办,我怎么才能救你。
我要变坏,我要变成一个坏孩子,谁都讨厌的那种,想了一晚上想出这个馊主意的沈闲眼里冒着熊熊斗志,他明天出门骂人欺负小孩去!
第76章
周兄,沈闲眼尾泛红,一眨,泪水就落了满脸: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不要哭,周明朝擦掉沈闲脸上的眼泪,他心里也不好受,心疼得厉害。
墙角下的石桌旁边,周明朝坐在上面,抱着沈闲拍着他的背,二人衣角的布料落下来,垂到一处去。
我也喜欢你,周明朝轻轻的哄:一直都喜欢你。
沈闲脑袋埋在周明朝胸前,眼睛向下垂着,睫毛有些湿:那卦象上说
闲闲,沈闲的下巴被人握住了,周明朝手上微微使力,低头望着他:你信我,不要信占卜好不好?
沈闲仰着头,又隐隐含着泪了,他像是不知道怎么说话似的,好半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好
就这一个字,声音干涩得厉害。
虽然少年哭起来很好看,眼尾一道红,越发显得皮肤白皙,眼眸里泛着水光,但是周明朝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他难过。
指尖拭过眼角,周明朝声音低沉却很温和:闲闲,不要哭。
冬至大如年,一大早的,夫人就开始忙活,炖上羊肉汤锅,接着开始和面调陷包饺子。
铜炉锅子在火炉上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一屋子的热气,到处飘着香。
那小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去哪玩了罢!
夫人擀面皮,城主就坐在下首包饺子,薄薄的面皮不如棍棒刀剑好使,但城主大手一握,这样仔细的活计也干得得心应手。
我看是你想去玩了罢,怎么,昨日才从柳叶街出来,今天又想去了?
夫人手里干着活,闻言轻飘飘的送了城主一个白眼,下手的力道就重了,饺子皮被擀得薄如蝉翼,知道的是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春卷呢。
我那是,那是应酬,我也没进去,他们带着我到门口,我这不就折回来了。
城主不敢辩驳,拿着两张薄成春饼皮的饺子皮合在一起,用勺子装了一大勺肉馅,饺子皮对折合拢,再细细的给四周捏上边,肚大腰圆的饺子圆滚滚的堆在盖帘上,已经包了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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