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檽的眼前又浮现出在一片烧焦的废墟面前,坐在石头上无声抹泪的母亲,还有让他走的父亲。
那花只是一个花苞,在太阳下却耀眼的不敢直视,林檽没见过这样名贵又好看的花,他伸出手,又迟疑的不敢接。
他们没有安慰你,是因为没有什么用,你自己也是如此,逝者已矣,你整日以泪洗面,哭瞎了眼,把自己折腾的不人不鬼,你想要的那个人也回不来,不但自己活得累,李庸看着也心疼,不如看开一点,人不是为自己活着的,把你在老家的父母接过来,在秋阳县开家店,做点小生意,让父母安享晚年。
沈闲觉得这个时候的梁永瑞越看越顺眼,连带着那八字向两边撇的胡子都看顺眼了。
说话的时候,那含苞欲放的花苞竟然颤颤巍巍的,开出了一片花瓣,艳红的花瓣往下垂着,刚好落在林檽向前又不敢接的手背上。
人要向前看,看到那些好的东西,梁永瑞微微笑着: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像你这样,正是好时候。。
林檽颤了颤,将那朵花接过来抱在手上,一低头,眼泪就流下来了,以前他也经常哭,可是李庸去世后,他就没哭过了,哭也没人安慰他,这会倒是止不住的眼泪,一直往下流。
他是男孩子,哭也很隐忍,双肩颤的厉害,一声呜咽也没发出来。
这花好养,没有根就是这一个枝条插在土里也能活,梁永瑞拍了拍林檽的肩,微微用力,带着点鼓励的力道: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了,男子汉堂堂正正的,挣钱孝顺父母,没人敢笑话你。
林檽用手抹眼泪,整个人看着有了点活气,不复刚才的死气沉沉。
这个给你。沈闲赶紧在怀里掏了掏,发现没有东西之后直接把手伸到周明朝衣襟里面,掏出一条白色的帕子来,递给林檽,让他擦眼泪。
周明朝被他揩了好几手油,忍着把他提溜开的冲动,站在原地没有动。
李未也想做点什么,可是他嘴笨也没有帕子,只能看着林檽,期待自己安慰的目光可以让他好受一点。
林檽看了眼那软绸做的手帕,不敢接,他低着头:我喜欢,男人,你们不害怕吗?
沈闲愣了愣,他没想到林檽在意这个,他抓了抓头发,竭尽全力的安慰林檽:啊!那个,没,没事的,其实,其实这个事在我们临州城很常见的。
有个王家你知道吗?他们家里有个孩子,沈闲还怕林檽不相信,特地扯了个人名出来:叫王东岳,他就喜欢男的,天天搂着好看的男的在街上走,我们那的人,也都没说他嘛!
周明朝似乎是动了动,他看着沈闲煞有介事的胡扯,没说话。
给你给你,沈闲不由分说的把帕子塞到林檽手上:我叫沈闲,是临州城人,就在秋阳镇边上,你把伯父伯母带来了,我请你们来临州城玩。
林檽握紧了帕子:多谢。
兴许是所有的事都说开了,林檽忽然觉得疲惫至极,他再看了周围在场众人一眼,拿着花就想回去了。
林姑,林公子。一直在地上没出声的陶黔忽然叫住了他。
林檽脚步一顿,停住了脚却没转身。
虽然没看陶黔,可是沈闲能看出来这是在等着。。
我,我不知你们先前,我,我不知道你们是那样的,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是真心喜欢你,我陶黔不敢看他,只能低头看着地面,含含糊糊也表达不清自己想说什么,说到最后他也分不清自己想说什么了。
陶黔五指扣紧地面,在石板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对不起,可能我这话对你没用,但是,对不起。
他若是早知道林檽和李庸有这样一段故事,他是决计不会来骚扰林檽的,也不会做出那种威胁他们的事。
可惜,李庸还是死了。
林檽皱了皱眉,他可以以后好好生活,也可以释然李庸的死,但是对于陶黔,他还是厌恶的。
林檽还是没和陶黔说话,他走了,走得时候阳光照在他身上,身后一道修长的影子,看着柔和又温暖。
他要去买一个花盆,把这朵花种在里面,林檽还要去把自己的破院子收拾一下,搬到李庸的小屋子里面去,他在李庸生前就想住在那件屋子里面,现在李庸不在了,他也算是遂了愿,再把原来的院子修一下,好歹不让它漏风,林檽还想把他爹娘接来,不用每个月寄钱回去那么麻烦,让他们住在这里,现在变成了一个男人,林檽可以干很多的活,他可以挣钱,养活他的爹娘。
未来的日子还长,他慢慢过,等到老了的那天,在奈何桥边上,再和李庸一起,手牵手好好的过下辈子。
这事算是告了一段落,沈闲和周明朝也要准备回临州城了,李未去给他们叫马车,梁永瑞在路边陪着他们。
梁大人,你当时怎么想着要打我呢?眼见着李未带着马车来了,沈闲问。
从刚才开始,沈闲就一直想不通,梁永瑞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好人。
嗯?这是沈闲第一次这么好声好气和梁永瑞说话,把梁永瑞吓了一跳,没想到沈闲都快走了,还要提这么一出,他想了想,照实说了:那日只是心急,想着先把你,人压下去,第二日再审,没想着定罪。
天太冷,梁永瑞只是想早点回去睡觉而已,他有什么错,当时沈闲还在不知死活的气他,他当时就怒了,他堂堂一个县令,秋阳镇的父母官,还不能打个人了!
虽然,后来的梁永瑞身体力行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导致沈闲对他误会很深,其实梁永瑞只是个看见上级巴结,有时容易脑子犯热的普通人,大体上,还是个体桖民情,为人端正的好官的。
他一直以来没有子嗣,一直想着他的哪位妾室能够怀上他的孩子,可惜这么多年,一无所出,看见瘦弱的林檽,突然就想到自己要是有了一个孩子,若是遇上这样的事,那可真是可怜极了,一时间,他恨不得把林檽当自己孩子来养,就劝了林檽两句。
那好吧!沈闲爬上马车之前回过头,朝梁永瑞挥了挥手:等我回去,我就不在我爹面前说你坏话了。
啊!梁永瑞两膝一软,险些站不住。
进去。周明朝毫不留情对着沈闲的屁股推了一把。
哎呦!沈闲滚到了马车里面。
周明朝踏上马车,朝李未和梁永瑞点了点头:告辞。
车夫驾的一声,马车吱吱呀呀的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深夜更文!让我们的小林和小李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在那个世界没有歧视他们的人,他们可以好好的,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
第49章
马车一颠一颠的,车窗的帘子被风吹的飘起来又落下,沈闲就坐在窗边,细碎的阳光一下下打在他脸上,一会沈闲的脸上出现一道太阳印子,一会又消失了,来来回回的,晃的人眼睛疼。
要是平时,早在第一次帘子掀开的时候,沈闲就把帘子拉好,或者索性把帘子拉开,晒晒太阳省的麻烦,但是这次他没动,把脑袋靠在马车壁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明朝看着沈闲的脸在阳光里明明灭灭,眼睛瞳孔被光晃的放大又缩小,他看了眼窗户漏出来的缝隙,动了动。
他有些不适应,沈闲应该是被林檽和李庸的事刺激到了,所以才这么沉默,但是周明朝虽然沉稳,可也才十九岁,没到弱冠,算来也是个孩子,他遇到这事的震撼,不必沈闲的小。
可是沈闲不说话,周明朝害怕他年纪小,一不小心想多了,想到岔路上去,具体是什么岔路,周明朝也不知道,但是总归是不好的岔路。
因此他按着那颗这些天来几斤波折的心,把身体转向沈闲的那个方向。
饿了吗?沈闲就坐在他旁边,周明朝拍了拍沈闲的手臂:还是累了?
嗯?沈闲疑惑的抬眼,眼睛一眨,就笑了:没,就是在想林檽,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是个男孩子,还装了女子装了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