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母亲解开衣襟让那孩子含住干瘪的胸脯。空气中满是汗水、发霉衣物、腐烂蔬果的气味,我看见那孩子用力地吮吸着,仿佛这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我转过头看她一眼,看见她隐藏在兜帽和黑发下白皙优美的下巴,污浊的空气似乎在她身边被自动隔开,无论香花装点的厅堂还是污水横流的街道,每次靠近她我都能闻到那股洁净而清苦的雪杉味道。
就像是一棵漠然的树,辉煌宫殿不会令她倾慕,疾苦人间也不会令她动容。
或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薇薇安在我的注视中歪了歪头,美丽的蓝眼睛中露出一丝挑衅,像是漂亮的大猫饶有兴味地挑战她的猎物。
于是我问: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大概是没有听到料想中的指责,眼前的白猫露出了语塞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到薇薇安懒洋洋的声音再次飘进了我的耳朵:我都说了,因为人很脆弱。
所以他们经常会在我想要看到一个有趣故事的时候,还没到达结局就死掉。她歪了歪头,语气坦然地说,我不想你死,因为你是个有趣的人这个答案,可以吗?
这次她没有说谎,我知道。不再是那种敷衍的温柔,此刻,薇薇安的双眼坦白澄澈,却让我不知为什么又感到失落。
是不是所有人在她眼里,都不过是过眼烟云?
这样想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先前那些纠结和犹豫,不过是小丑一般的自作多情罢了,毕竟,薇薇安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问题呢。
更何况我是这样的平凡普通。
心里空空荡荡地,我黯然着,强颜欢笑:按老师的话,整个世界也不过是场早晚会谢幕的表演而已。
难道不是吗?
她注视了我片刻,突然笑了,如同满树的花朝你骤然开放一般,美丽得叫人受宠若惊。
但她的声音如此淡漠,仿佛是某种毫无感情的、神性般的天启:每一个人对别人来说,都不过是组成舞台布景的一部分罢了。
所有人都是看客和演员,哪怕是现在,你敢说我们的对话没有可能也在冥冥之中,没有被不知名的人所注视着吗?我们所经历的所有轨迹,难道不可能被当成是注视着人生中偶然翻阅过的一段故事吗?
更何况,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是人了呢?她语气轻柔地说。
什么我有些艰难地咀嚼着这一段话,一个离奇的答案浮上我的心头,你
走吧,她却打断了我的话,没有给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机会,法师的集市,我们已经耽搁了很久了。
我早就明白,只要薇薇安不想细说的事情,旁人休想从她嘴里撬出一个字,但隐隐约约地,此前薇薇安身上那种非人感已经在我心中有了答案。
但这个答案,无疑残忍地拉大了我与她的距离,我不愿意再往下多想,只是鸵鸟般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穿过了熙攘的人群。
但她的话终究还是在我的心中泛起了波澜,久久难平。我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像是想要从中找到答案如果说所有的生命都是看客和演员,那么制定了这些等级与秩序,排演了这一出剧本的人,究竟在哪里呢?
置身于这场戏外的观看者们,会为这一场众生庸碌的好戏而喝彩吗?
天空显然没有答案,它澄澈湛蓝,洁净到近乎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猹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法师的集市
越往旧城区内部走,道路就越曲折脏污,到最后,我们几乎是在一条暗得不见天日的小巷中,污水无可避免地溅上了长靴和长袍下摆,就在我从小心翼翼逐渐转变到自暴自弃的时候,薇薇安停下了脚步:到了。
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巷尽头这一面长满霉菌和青苔的砖墙:到到哪了?
法师的集市。她对着那一堵货真价实的墙面,笃定地说。
哪里?
我正想抬手摸摸那一堵墙是不是什么虚幻的结界,薇薇安已经抢在我前面伸手轻叩砖面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墙,空心砖在薇薇安有规律的敲击下发出蓬蓬的声音,看来确实是密道暗门一类的东西。
感天动地,薇薇安终于靠谱了起来,我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在薇薇安身后,暗暗期待这神秘的大门骤然洞开。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五秒钟过去、一分钟过去。
那面墙毫无反应,依旧沉默地伫立在小巷尽头,如一座坚城般无可动摇。
气氛瞬间陷入尴尬。
啊,薇薇安小声地说,我好像忘记暗号了。
那我们要不再想想?我小声建议道,老师你还记得什
最后一个单词卡在我的喉咙里,但它再也没有出现的机会了,就在我说话的当口,薇薇安毫不犹豫地举起了自己那根用破布包裹的魔杖,然后干脆利落地用力往墙上一捅!
砖墙轰然倒塌,烟尘纷纷。
我站在这堵不复存在的砖墙面前,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合不拢了。
魔杖是可以这样用的吗?!我难以置信地瞪着地上四散的砖头,忍不住警惕地左右望了一眼,生怕有人冲上来让我们赔钱。
救命啊,我只是个一穷二白的落魄皇子,没有私产也没有什么积蓄,这堵魔法墙这么多块砖头,赔起来一定要不少钱吧!
好啦!薇薇安却轻快地吹了个口哨,率先走进了砖洞之中。
这样做是被允许的吗?我心惊胆战地跟着薇薇安跨过了这一堆砖头,不敢低头望一眼。
身后却响起了砖石移动摩擦的声响,我回头望去,却看见砖块仿佛有生命一般,飞快地互相堆叠、合拢,最后轰地一声,一堵完好无损的砖墙再度出现了,仿佛从来没有挪动过分毫一般,连墙缝中的青苔都是原来的模样。
果然是这个,看来我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嘛!薇薇安露出相当满意的表情。
或许以后你们法师设置的暗号可以不用这么的暴力吗?我忍不住小声说,重新转向前方。
热闹的、蓬勃的嘈杂声一瞬间迎面击中了我。穿过墙洞后,我们一瞬间就站在了一条人群熙攘的街道上,与方才下城区混乱的喧闹不同,所有人看上去都形色匆匆,各有方向。他们有人身上装点着我从未亲眼见过的宝石和美丽羽毛,有人穿着便于活动的利落皮甲,也有人像我们一样身上披着长斗篷,掩盖了大部分特征。
有人在大声叫卖着,街角的吟游诗人满脸忧伤地拨弄着自己的琴,唱的歌却是不同于通用语的、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我下意识抽了抽鼻子,闻到空气中交织浮动着尘土、草药、皮革与禽类羽毛的复杂气味。
阿嚏!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似乎一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什么人,那人哎呀了一声,手里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
抱歉抱歉!我连身道歉,赶忙蹲下来帮他捡拾,所幸都是大本的书本,没有什么难以捡拾的琐碎物件,我将手中最后一本书交给对方,看见对方是个与我差不多高的年轻男孩。
他皮肤很白,一头棕色的卷发晃动着,冲我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就推着自己的小推车转身离开了。
在他的车上正放着一个硕大的铁条鸟笼,一只雪白的猫头鹰正在那里拍打翅膀羽毛的气味就是来自哪里,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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