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平静的样子,我猜测这几天她应当已经通过使魔与皇宫敲定了瞒天过海的对策。
而我明明身为当事人,似乎却被当成是小孩子,被他们刻意地绕开了。我有点郁闷地想着,掀起了车厢的布帘向外看了一眼,且做透气。
落日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红得像血。
我再次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一杯酒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谁呢?
殿下。
或许是无意间有一角阳光透过布帘的缝隙落在了薇薇安的脸上,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落日余晖中剔透得动人心魄的双眸注视着我,慢条斯理地说:这个时候掀开布帘,并非明智之举。
我回过神来,乖乖放下了帘子:你说得对,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重新恢复男装打扮的薇薇安看上去有点陌生,我这样想着,看着眼前的男装丽人重新坐直了身体,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你刚才似乎在发呆。
我点点头。
在想什么呢?
我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如实回答:在想宴会上是谁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我觉得
嘘。
她突然向我做一个停止的手势,在我噤声之后,低声念了一串咒语,淡淡的光芒如水波流动一般在车厢上散发出来。
一个简单的静音结界,注意到我不解的目光,她解释道,好了,你继续说吧所以说,你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那些有疑点的人,以及他们的动机。最可疑也明显的怀疑对象,无疑是那些促使我在宴会上饮酒的人,包括我的兄长莱昂内尔、阿尔希弥斯的二小姐芙洛拉、以及当晚所有与我碰杯的贵族。
我顿了顿:最初我的怀疑对象是你,老师。因为是你在宴会上的举动,导致那天晚上我成为众人的焦点之一,但后来你也直到,最后为我解围的是你,所以我认为你没有给自己添麻烦的必要。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身上没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 。我坦诚地说。
薇薇安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我怀疑过她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那么你的兄长和阿尔希弥斯的小姐芙洛拉呢?
我想象不出芙洛拉这样做的动机。虽然她的家族属于光明系一派,而光明神殿的教义排斥兽人族,但阿尔希弥斯公爵终究是我父亲的臣子,而并非神殿的神官,倘若皇室秘辛在宴会上以如此难堪的方式被曝光,那么侮辱的将是我的父亲路维德三世、乃至整个皇室的尊严。后果无疑是贵族与王室二者鹬蚌相争,唯有神殿渔翁得利。更何况,对公爵而言,他应该会属意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室之人。唯有如此,他才能更好地在神殿和皇室间左右逢源。
虽然,他的女儿芙洛拉小姐比起我的兄长,似乎更中意你的样子。想到那天晚上芙洛拉与我的那番对话,我忍不住小声地嘟嚷了一句。
薇薇安扑哧一声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虽然我不否认我魅力非凡,以我在宴会上的观察,芙洛拉无疑是一个聪明而野心勃勃的女人,身为光明系的贵族小姐,她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绝不会让她爱上一个魔法师。事实上,以我的猜测,她和公爵所属意的,应该是你的大兄长莱昂内尔王子。
她确实是目前最有可能成为未来王妃的人,我想了想,但是我的兄长似乎对她并不十分热情,而她看上去也并非特别中意我的兄长。
她像狐狸一样的眯起了眼睛:有时候,人的感情就像交易与谈判,在尚未明确之前的感情要有意瞄准,无的放矢,这样双方才能获得最满意的价格和货物。
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懂。
薇薇安却不再往下说,只是看了我一眼,把话题又转了回去:好了,那我们说回你的兄长吧,你认为他有可能是给你下药的人吗?
绝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因为
我一时语塞,我该说什么呢?我一时之间,我竟不能像分析其他人一样从目的与动机上证明莱昂内尔的无辜。
但我却是信任他的。
虽然他身为未来的王储,与非婚生子的我注定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但小时候我受到仆人和二哥梅菲尔德的捉弄时,莱昂内尔总是为我解围。即使是长大后我们交集渐少,但无论宴会还是郊游,甚至只是长廊上的擦肩而过,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与我交谈一二,催促我走出书房多多练习骑射与剑术。
除了我的女仆莉塔之外,他在我心中是少有的给予我家人感觉的人。
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如果连家人都要怀疑的话,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悲哀。最后我摇了摇头,轻声说。
你很重视家人喔。她笑。
我想了想,回答道:因为真正的家人或许比有血脉关系的人更难得。
话音刚落,我便察觉到了自己话语中的不恰当这话听上去多少有一丝讽刺国王的意味。我下意识看了薇薇安一眼,她却没有说话,思索着找个什么借口将这件事带过去的时候,她莞尔一笑:你说得对。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
暮日渐渐沉入地平线,车厢内的光线开始昏暗,在黄昏柔和的灰色之中,薇薇安懒洋洋地换了个坐姿,打破了车厢的安静: 那让我们讨论下一个人选吧,那些贵族们呢?
我摇摇头:我和他们此前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我对这一部分的情况不算十分了解。或许还要回到王宫之后再仔细调查。
嗯她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突然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指使这一切的人根本没有与你交谈过,甚至根本没有出现在这个宴会呢
欸?我一愣,忽然灵光一闪,你说得没错,如果要摆脱嫌疑,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与我产生交流,甚至不参加这个宴会。
她点点头以示肯定:继续。
那么如果它要下药,作为不在现场的人,就必须借由那天晚上侍女、仆童之手,如果那天晚上我服下的魔药只针对我一个人的体质起效,那么上述都要进行排查,因为它只需要将药下入酒中即可;如果不是,那么从端酒的侍从处先入手会更好,因为只有端酒的侍从,才会知道我会拿起那杯酒。
嗯薇薇安思索了一下,很不幸,那种药是针对兽人体制的特殊魔药,所以,我们的调查范围要扩大了。
我们。这个词语使我心中一动,它听上去就像我和她是并肩的伙伴一样。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我和薇薇安关于秘密的交谈。如果想要成为伙伴的话,或许我就不应该向薇薇安隐藏我的秘密。而且,毕竟是我有求于她,是我需要她未来的帮助,坦白,或许能够更好地建立我们的信任关系。
更何况,如果我告诉薇薇安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或许她就会少一下逗弄小男孩的亲昵举动,我就不会在面对她时心脏紧张得怦怦跳了。
马车内很安静,我们二人相对而坐,正是坦白的好时机。
这样想着,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薇薇安,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啊!
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像是撞上了什么障碍物,我猛地向前栽去,被薇薇安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后衣领拎了回去。车厢外马车夫低声咒骂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随后鞭声响起,疾驰的马车改变方向,马匹却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疼痛的嘶鸣,猛地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