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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的事情,赵大夫您就别管了,交给小谷就是了。”
李显的案子,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算是柳鹏程第一次这么主动办一个没有事头的案子,从开始到现在,准备的东西已然不少。
和赵大夫沟通完,柳鹏程再次嘱咐了小谷几句,这才挂掉了电话。
“医院那边,您早有伏笔?”刘鑫有些惊讶,“你们一开始就知道这里面有犯罪吗?”
“这个不重要,”柳鹏程摆摆手,“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刘鑫苦笑了一下,“柳主任,也许在你看来,我们这都是小家子气……”
“嗯?”柳鹏程有些意外,喝了口茶,“不妨讲讲。”
“这个事,要从六年前说起了,”刘鑫指了指那家私人医院的方向,“这家医院的院长,叫谭松,今天也被带走了,如您所说,现在还在传唤期间,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出去。这个谭松,可真不是一般人,我刚刚来咱们所的时候,就和他打过交道。”
“谭松是个见了谁都笑的人,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医院正在进行装修,我来派出所的时候,所里一个人都没有,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们医院那边有人闹事,当时我跟着县局的领导,就一起去了医院。路上,县局的领导还给我讲过这里的事情,据说谭松曾经是个采药人,后来直接在这个地方就开始盖医院,但是这个医院前前后后盖了四年多,中间因为费用问题停工了四五次,每次都有工人闹事。但是,很神奇的是,每次停工之后,谭松都会消失,然后过一阵子就会带着钱回来,工程就继续。”
“我第一天来,局里的领导就是在医院快要完工的工地上把我交给赵所的。”
“赵所这六年都没有变动?”柳鹏程打断了一下。
“嗯,他来了七年多,一直没变动。上一任所长叫孙正义,有一年夏天下暴雨,出去执勤,牺牲了。牺牲的原因,和这家医院有一点关系。当时正好这个医院的工人在那边闹事,下暴雨,工人们都躲在棚子里,结果山洪把棚子冲走了,孙所长去救人,把自己搭上去了。总之,派出所和这家医院的关系非常差,这个是前提。我听说此事之后,我恨不得这个医院倒闭才好。”
刘鑫接着说道:“我去的时候,医院已经要投入使用了,但是工程款没有结,工人们闹着不让开业。当时谭松不在,谁也联系不上他,给他发传呼也石沉大海,后来有人给他发传呼,说如果三天内不回来,就带着工人开始砸医院,也没有收到回复。当天人都散了,我们就一直在等,等了两天,谭松就真的回来了。他带了3000块钱回来,给工人分了一部分,并且许诺一个月后会把钱都带回来,如果不带回来就砸医院。再后来,他真的把钱都给了,但是他受了伤,像是被人打了,我们问他,他也不说具体情况。”
“本来这个事就过去了,可是他那个地方,警情是真的太多了。”刘鑫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恨得牙痒痒,“我这里,至今都放着两套案卷。”
说完这句话,刘鑫从从自己的床底拖出来一个破旧的纸箱,里面用线状封订了大概十几本案卷。
“我一开始也没关注那边的杂事,因为多是工资纠纷,谭松并非不给钱,他一直在尽力筹钱,所以派出所肯定不会抓他,就是比较烦那里的警情多,但是后来有人来报案,说是家里的男人失踪了。我给这个人取了笔录,这个报警人说,她老公和谭松是同一个县出来的,结果人不见了,找谭松谭松就说不知道,已经失踪了几个月了。我们找到谭松,谭松就矢口否认,不承认报警人的老公与他有关系。当时是跨省失踪案件,我们打电话联系谭松老家的公安,也没有发现存在什么关联,案子就搁在这里,无从查起。”
说着,刘鑫指了指这些案卷:“这六年时间里,我陆续遇到了五个来找谭松要人的,都是家人失踪,但是都没有后续进展。再后来我顺着这些家属往后查,已知的失踪人员有13位,但是没有一条证据指向谭松。这年头……”
柳鹏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种事。实际上,这个年代,家里人外出打工然后失联的事情不算稀奇,有的客死他乡都没人知道,但是这么多情况指向谭松,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赵所也认为这里面有问题,但……就是查不到,到现在没有一个案子立案。”
第610章 坚守(下)
没有一个案子立案……
柳鹏程看了刘鑫一眼,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命案,讲究一句最基本的原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没有发现尸体,想刑事立案难度非常大,除非发现了命案现场。
如果没有命案现场,也没有发现尸体,更没有任何命案佐证,只能按照失踪论处。而失踪案的立案,一般是失踪人员的近亲属在其户籍地、经常居住地报案,这类案件只要没有具体的线索,大概率就是挂着。
这几位家属追到了这里,对于这些家属来说,桐县绝对是属于“外地”,多少应该是有些线索的才对……
想了想,柳鹏程也没有多说,而是直接接过了这些案卷,开始一个个翻找了起来。
绝大部分的材料,都是户籍材料,有的厚有的薄,有的还有一大摞各式各样的不清晰照片。这些照片,全是家属提供的。
“这个……”柳鹏程拿起一张泛白的黑白照片,“这个就一张照片?”
“这个?”刘鑫看过来,然后想了想,“这个有点印象,五年……大概五年之前的了,家属就一个妇女,没有找过来,是我去调查的时候发现的。她男人已经50多岁了,说是出来打工,就失踪了。这照片,是这个男人十几年前的照片,我记得是这个男人唯一一次去市里送孩子上学……嗯,反正就这一张黑白照片,清晰度也不够。至于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时间就更早了。”
“失踪超过五年了……”柳鹏程看着这张照片,然后看了看这个男人的身份证照片。身份证上,这个人大概30多岁,多少有些意气风发,而黑白照片上则看着没有一点精气神。照片风化是一方面,更多的应该还是多了诸多悲惨的经历和生活的打击。
“嗯,杳无音信。尝试去查,也是没有一点头绪,至于她老婆说他跟着潭松出来打工了,其他的事情……”刘鑫叹了口气,“这些人都没有手机、BB机,一旦离开了村子,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了。火车、大巴车,哪个也不是实名制的……他们也不可能接触飞机。”
“我们假设,”柳鹏程把材料都放好,看着刘鑫,“假设这些人都死了,那么尸体被潭松放在了什么地方?潭松这个医院,是否有处理尸体的能力?”
“不可能的,他那个地下室,我大概是知道的,我也收集过他们的污水,有些地方也用过鲁米诺试纸,从来没有显像过,他那个地下室,最多就是处理中药和他一楼卖的那些东西。至于他给旅游团卖的东西,就是贵,也没什么太假的货。只是高价的话,咱们警察怎么管?比如说,我见过他把养殖的人参标价七八千,但是这个东西成本恐怕就几十块钱。有的游客讲价,讲到1000块钱买,我能去拦着吗?”刘鑫看了看赵所的床铺,也没有继续说啥,显然还是有些怨气。
“拦了也没用。”柳鹏程点了点头,想了想,接着问道,“最后一个报警失踪的,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但是现在我已经没什么精力了,我在这个派出所熬了六年,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恐怕我都要走了。”刘鑫的声音多少有些落寞。
柳鹏程他大概明白了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我还有两个事情需要请教一下,一个是关于他们地下室生产的东西,这些东西好像和医院不沾边,和他们一楼售卖的物品也不沾边,那到底是卖到了哪里?另一个,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派出所对这个医院现在的态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