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哥安好。金在中朝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将涵儿交给了一旁跟来的乳母,苏大哥坐,来人,看茶。
苏锦点了点头,两人便相对落了座。
苏锦打量着金在中的面容,随即道:我瞧你瘦了许多。
是吗?金在中笑着垂了眸子,许是旅途劳累吧。
在中。苏锦嗓音温和地叫了他一声,眼神却是带着凉薄,有些人,你无害他之心,他却有杀你之意,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啊!
金在中略带诧异地看向他:苏大哥想说什么?
我听世子说,朝中的形势对于凤王来说,是并不乐观的,难道不是吗?苏锦拿起一旁刚泡好的香片,拿茶盏轻轻推开面上的茶叶,发出清脆的茶盏碰撞声,有人始终是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雏竟未休的。
金在中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道:苏大哥,没有证据,我无法妄言。他顿了顿,又道,苏大哥,我今日不愿与你谈论这一话题,你若想继续,我便只好送客了。
苏锦对郑允清和慕青阙向来是抱着恨意的,如今想来拉拢他和郑允浩对付他们,可金在中顾忌着郑允清与郑允浩的兄弟情,更记着郑允浩母妃的嘱托,是断断不会私自做出离间郑允清郑允浩兄弟感情之决定的。
苏锦没想到在他这里会碰上这样一个不软的钉子,先是愣了愣,随即自嘲似的笑道:是我唐突了嫡亲的兄弟,嫡亲的妯娌,毓秀与我,不过是外人罢了。
说着,叹了口气,起身告辞了。
金在中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闷闷的他今日的决定十分冒险,如若郑允清真的不顾兄弟之情要杀郑允浩,那他今日就是拒绝了一个极有力的盟友!
第两百零九章 庭院深深(三)
襄王府。
书房中,郑允清穿着月牙色常服坐在上首,以金冠绾发,俊美朗润的面容带着淡淡的不悦,眉尖微蹙,似乎是听到了不悦耳之言。
下首的谋士以雁阵落座,正在进言,其中一着褐色长衫儒服的中年男子道:
殿下,凤王此次回京,必定要追究朝中官员之事,殿下与其与他解释,不如撕破了脸,趁机铲除了他罢!
另一青衫的年轻男子看他一眼,随即转向郑允清,开口道:草民倒以为,不如与凤王虚以委蛇,先解释着,趁他元气大伤,暗中再筹谋拉他下马便是了。
郑允清的眉尖蹙得更紧。
那青衫男子又道:如此等凤王反应过来,便是神仙本事也来不及了如若真要硬碰硬,哪怕梁家的六万兵马都给他,殿下也还有慕家的六万,咱们未必会吃亏。
郑允清一言不发地望着红木几案,仿佛从未见过这几案似的,看得移不开眼睛。
书房内一阵静寂。
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年轻男子突然开口道:殿下,我不赞同他们的想法。
郑允清这才移开视线抬起头来,目光朝那年轻男子望去,只见那男子穿着碧色锦衣,眉目清秀,细长的双眸目光炯炯,带着不一般的自信。他忍不住问他道:
慈镜,你的意思是?
傅慈镜闻言笑了笑,看了看方才说话的两人,唇畔带着讥诮:凤王不是傻子,他自然能分辨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如今状况,显然是有人在挑拨离间那人打压凤王一派的官员,却装作好像是襄王殿下您在动手一般古语有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襄王殿下若是真真对凤王动起手来,这才是中了那渔翁的计呢!
郑允清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你看,又待如何?
傅慈镜笑道:襄王殿下兄弟情深,想必早已有了对策,慈镜又安敢妄自揣测。
他话音刚落,方才那青衫男子微怒道:傅慈镜,你这是在置襄王殿下于悬崖之边、刀尖之上!若凤王不明就里要反扑,襄王殿下便是那公子扶苏、太子李建成了!
孙先生,你不必再说了。郑允清缓缓站起身来,眸中含着坚定,我不会是扶苏,允浩也不是胡亥我并不想做皇帝,如若允浩要做,拿去便是了。只是这兄弟之情,却是万万不能舍弃的。
殿下!那孙先生忙起身,急道,您不是扶苏,凤王却未必不是胡亥,您想想,万一凤王得了皇位,而您又是贤明兄长,他未必不会起疑心啊!与其等他加害,不如先下手为强啊!
郑允清却是主意已定,半句也听不进去了,便对他摆了摆手,道:我主意已定,不必再说。
那孙先生还想再说,却听外头有人叩门道:殿下,宫中来了人,传殿下去宫中觐见!
我知道了,你去准备轿撵,我更衣后便去。郑允清说着,对众谋士道,诸位且去吧。
众谋士只好告退出去了。
半刻钟后,傅慈镜神色谨慎地进了东院。
来了?慕青阙正轻轻摇着摇篮,面前的摇篮里,一婴孩正睡得香甜。他头也不抬,只轻声道,王爷去宫中了吧,结果如何?
傅慈镜细长的眉目微微一弯,恭声道:如王妃所料,襄王确实不曾想与凤王争皇位,打算去与他解释先前朝中所发生之事。
慕青阙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傅慈镜的脸上,道:那你怎么说?
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若如文正海、孙思学此一类说话,襄王恐怕会对我生嫌隙之心。傅慈镜说着,细长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得意来,但王妃若想叫襄王与凤王兄弟不合,其实很简单
怎么说?
只需襄王前脚刚与凤王解释,后脚便让凤王知道襄王又做了不利于他之事,凤王便会对他更加恼怒,以为他明面上哄骗自己,暗地里却是在谋害自己,这比直接撕破脸效果要好得多。傅慈镜说着,微微笑起来,更何况,顾罗衣这个暗桩咱们还未利用过,若是叫凤王知晓害金在中的人其实是襄王的人,恐怕都不用咱们动手,凤王自己便会对襄王起了杀心。
慕青阙闻言,冷笑了一声,道:也是,郑允浩爱妻成狂,金在中若死了,旁的人还未动手呢,他自己恐怕就先疯狂了。
正是如此。傅慈镜微微一笑。
慕青阙不知想到什么,不屑道:郑允浩一个野种,也配与允清争皇位,真是可笑之极!
王妃傅慈镜似乎想要劝他慎言,却被他的一个手势打断了:
我知晓此事没有证据不可妄言,但你要知道,此事绝非空穴来风我父亲曾说,陛下早年也曾怀疑过,但后来却是不了了之,此中玄机,恐怕只有当年的经历过那件事的死人知晓了。我们若是能暗中查到此中曲折,掌握郑允浩非陛下亲生子的证据,便是不战而胜了。
那王妃的意思是?
自然是叫人暗中去查慕青阙移开目光,细长的眸子中隐现杀机,便是查不到也不打紧,反正金在中就快要死了。
只需等上一二个月的工夫,金在中死了,郑允浩分寸大乱之时,便是他大限来临之时!
到了傍晚时分,郑允浩才回来。
金在中无心用膳,只在卧房里边摇着涵儿的摇篮边看书,见郑允浩回来了,忙将书倒扣在一旁,起身迎他:怎么这样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要陪陛下用了晚膳才回来呢。
郑允浩走上前揽住他的细腰,在他脸上亲了亲,道:有些琐事。
金在中任由他揽着腰,抬头问他:陛下叫你们进宫,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之事,不过将我与五哥做了调动,他去礼部主事,我改去工部允绍去了户部,允琛去了吏部。郑允浩望着他,拨开额间的乌发,柔声道,方才我进屋的一瞬间,真以为你为我生了孩子
金在中愣愣地望着他。
郑允浩伸手将他紧紧抱进怀中,在他耳边叹息似的道:有家真好。
无论何时从何地回来,总有那么一个人坐在灯下,等着你归来。
他在,家在;他走,家亡。
金在中自然懂他话中之意,微笑起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