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书童,你家少爷叫什么名字,你们从哪儿来?
那小书童听罢,认真地回答道:我们从越州吴兴来,我家少爷姓沈,讳昌珉,是越州的解元
他还未说完,金在中已然满脸诧异地打断了他的话:沈昌珉?!
是啊,家主乃吴兴沈氏,我家少爷是昌字辈,在族中排行第五书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金在中闻言,转身仔细端详了一番床上的少年,发现那张脸确实与前世的沈昌珉有六分相像,只是前世他见到他时他正身为当朝驸马,意气风发、春风得意,脸上好看许多,现下整个人瘦得只剩骨头,又是贫病交加的落魄状态,一点精神气儿也没有,怪不得自己方才竟没认出他来!
他虽是诧异,但心中更多的是惊喜,自己找了他这么多天,没想到竟在这而碰上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沈昌珉现在如此落魄,更何况还未在会试中脱颖而出,那么郑允逸现在应该并不认识他吧?他想到这里,转身问那书童道:小书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恩公的话,小的叫独活。
独活?好奇怪的名字!不仅取个药名,而且还如此奇怪!
不过金在中并没有把心中的疑惑表露出来,问道:独活,我问你,最近有没有穿着贵气的人来找你们家少爷?
独活想了想,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他们都说少爷生了肺痨,都恨不得离他远远儿的,谁会来找少爷呢?更别说穿着贵气的人了,不是人人都像恩公这样心肠跟菩萨似的!恩公人才又好,心地又好,肯定会多福多寿的
他还没念叨完,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只见元硕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拎着药箱的金栏。
阿硕,你快来给他看看。金在中起身,将位置让给元硕。
元硕点了点头走过来,给沈昌珉把脉,过了一会儿,他将沈昌珉的手放回去,边道:不碍事的,只不过是重风寒和湿气内侵罢了。我给他施几针,再吃几帖药,养几天就好了。
独活听了,欢天喜地又感激涕零地对元硕和金在中道:多谢两位恩公,多谢两位恩公!
嘿嘿,客气什么。元硕说着,拿过药箱,从中取出来银针,开始对着沈昌珉施针。
没过一会儿,沈昌珉就因为痛楚而醒转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屋子里的陌生人,倏地蹙起了眉,眼中满是警惕,正要坐起来,却被元硕按住了:
别动,我在给你施针呢!
沈昌珉却不听他的话,拂开他的手就要强坐起来,被独活拉住了:
少爷,你可千万别动啊,恩公正给你治病呢!
沈昌珉也许还想坐起来,可实在是没力气了,他仍烧着,满面通红着,但眼神中仍是清冷的倔强与警惕: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金在中低头看着沈昌珉,唇畔露出笑容: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利用呢?据他了解,沈昌珉为人极端多疑,很少相信别人且非常聪明,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这点恩惠就心怀感恩对自己感激涕零,因此现在这个反应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沈昌珉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唇边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我这条贱命,用不着你们施舍那点恻隐之心。
说什么呢。元硕看不过去,大大咧咧地说,哪有命贱命贵的区别,我是大夫,无论是皇帝老子还是街边的乞丐,我都不能见死不救的。
沈昌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却很快又变成了冷冷的疏离之色:那么,多谢了。
他口中说着感激的话,可金在中根本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谢意。不过他看着这个样子的沈昌珉,隐隐觉得他似乎是经历过什么,所以才会如此多疑和不肯相信别人。
元硕施完针,又开了一个药方,对独活道:那个,小书童
哦,我叫独活!独活连忙搭话。
独活?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要叫独活?难道你还有个爹爹叫当归?元硕又疑惑又觉得好笑,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药名?
独活挠挠头,显然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少爷给我取的说着,看了沈昌珉一眼,而沈昌珉静静地看着头上的床帐子,仿佛他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似的。
金在中看着他,心中已然明白,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也许已经看透了人世,看透了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所以才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唯有独活。
元硕也不管独活为什么叫独活了,对他道:你照这个方子去买药,每日一副,还有,让你家少爷多吃点好的,今晚记得喝点热姜汁,出点汗,这样的话,我保管三天就好透了。
多谢恩公大夫,多谢恩公大夫!独活捧着药方,口中连连称谢。
金在中对独活道:独活,你现在就去抓药吧。说着,示意金篱给他一锭银子。
独活拿了银子,又连连磕了头: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小的这就去!说着,兴高采烈的去了。
金在中又对元硕和金篱、金栏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沈公子说。
噢。元硕应了一声,乖巧地带头出去了,金篱和金栏便也跟着出去了。
沈昌珉撑起身子坐起来,清秀漂亮的脸上十分冷漠,一双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盯着不远处的金在中,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如此对待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换了别人早就生气了,然而金在中却不然,他知道沈昌珉的自尊心很强,而且不会相信任何人,指望拿这点事去感动他倒不如直接与他交易。他唇角一勾,笑着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沈昌珉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最后终于开口道:
过几天,你会连中会元和状元。
沈昌珉一愣。
金在中的脸上依旧是笑意:皇帝还会赐婚,让你成为当朝驸马。
沈昌珉的眼神已经从诧异变成了不悦: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金在中摇了摇头,唇角扬得愈高,美目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语气淡淡的: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变成谁,你是想继续当你的沈家五少爷,还是平步青云,当天子的宠臣、公主的如意郎君?你是想继续过这种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生活,还是过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日子?
他从悟到独活的含义之时,就已然抓住了沈昌珉的软肋。他不介意告诉他之后的人生轨迹,因为沈昌珉根本不会相信他能够预测未来,沈昌珉只会以为是他能帮他做到这些,虽然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厚道,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果然,沈昌珉的脸色几不可见的变了变,垂下睫毛,似乎在思考,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抬起头来,灼灼地望着金在中,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