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浩连忙附和:是啊父皇,掖庭的手段人人皆知,那样的酷刑下去,那些宫女有几个承受得住呢?
前朝巫蛊一案,就是因为屈打成招,致使牵连冤死者到达一万之众,父皇,您若是只听掖庭的结果,那对母妃是极大的不公平啊!郑允清说得十分恳切动情,声音也因为焦急而带上了哽咽之音。
怀庆帝闻言,面上果然出现了犹豫与迟疑。
皇后眼见怀庆帝要迟疑,连忙道:陛下,无露若是真的无罪,也不会这么快就招了,一定是因为心虚又想免去皮肉之苦的缘故。
金在中不等怀庆帝思考,连忙高声道:陛下,恕臣下斗胆,臣下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往金在中这里看了过来,有狠毒的,有蔑视的,也有疑惑的。
怀庆帝大手一挥:讲。
金在中跪直身子,美丽的面上毫无畏惧之色,声音亦底气十足:臣下认为皇后娘娘的说法十分有道理,可是正如五皇子殿下和九皇子殿下所说,屈打成招,是对德妃娘娘的不公允。如果因为这样,就落实德妃娘娘的罪,恕臣下斗胆,臣下不服。
那你待如何?怀庆帝直直地盯着金在中,眼中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
金在中冷笑一声,眼色凌厉地看向跪在一旁的十二皇子的乳母周氏:要想判断乳母是否在说谎,也应把她送入掖庭,仔细审一审,若是她坚持得住,就证明她没有攀诬无露,若是她坚持不住,便是心虚又想免去皮肉之苦了!
这就是拿皇后的话来反将她一军了!坐在上首的皇后顿时眼神恨毒地盯着金在中,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杀了他一般。
然而,跪在一旁的乳母周氏突然高声道:陛下,老奴句句属实,就算进掖庭,老奴还是这样说!可掖庭的手段老奴知道,老奴不如以死证明清白!十二皇子,奴婢来陪您了!
她说着,突然朝着柱子猛然撞去,砰一声,血溅三尺,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宦官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对怀庆帝道:启禀陛下,已经死了。
金在中与郑允浩等人面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
九皇子妃,你还不服吗?怀庆帝冷冷地问道,看着金在中的眼光十分阴鸷。
臣下没什么可说的了。金在中低下了头。
他真的服了吗?他当然不服!可乳母周氏死了,无露已经招了,一时间哪还有翻案的余地?!他没料到,对方的准备如此的充分,竟连关键人物都已经买通到能够舍弃自己的生命来圆这个谎!
德妃,你可知罪!皇后高声质问道,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德妃。
不,我不知罪!德妃出身将门,怎么可能会被吓倒,关键时刻反而愈加底气十足,她跪直了身子,冷笑着看着高高在上的帝后,不是我做的,我死也不会认!就算你问我一千一万次,把我送进掖庭,我也不会认!她顿了顿,看向怀庆帝,道:陛下,玉琳与你,二十一年夫妻,玉琳是什么脾气,陛下难道会不知道么?今日陛下若是真认定是我,那么就当我这二十一年的情爱,都错付了!
她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放肆!怀庆帝猛地从上首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简直如同恶狼一般盯着德妃,语气亦冷得砭人肌骨,你这毒妇,还敢与朕提情分!如此不知悔改,真是不知死活!来人,给我拖下去,褫夺封号,贬为更衣,封宫!
封宫!前朝荣妃毒害太后才遭到了封宫,今日怀庆帝竟然要对德妃的宜华宫进行封宫!这不仅是形同打入冷宫的待遇,更是一种精神荣誉上的惩罚!
父皇!父皇三思啊父皇!
父皇!父皇!
不等郑允浩等人开口求情,怀庆帝已经甩袖离去了。
金在中眼看着德妃被带下去,嘴唇已经被贝齿咬出了血痕,一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这件事是冲着德妃来,可更是冲着郑允浩来!不过,他绝不会叫皇后一党得意太久的,绝不会!
第三十九章 最熟悉的敌人
十二月二十四日,宫中就办了十二皇子的丧礼,丧礼隆重而高调,诸王大臣官员及公主、王妃等齐集致哀。仿佛在昭示人们这个夭折的十二皇子是多么的深受皇帝喜爱。
然而,一边是隆重的丧礼,一边却是寂寥静谧的宜华宫宜华宫曾有很长时间是这个宫中最风光的地方,德妃接连生下两个皇子,又是世家贵胄梁家之女,因此一时间风光无限,送礼的人都要将门槛都踏破了。纵然这几年来怀庆帝又有了梅妃、丹妃等新宠,但德妃在宫中的地位从未动摇过。
只是,今日的宜华宫却侍卫围宫,宫门紧锁,所有的宫婢宦官都被一次性处死了,只剩下德妃贴身的女官无霜,与德妃相依为命。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郑允浩曾和金在中、郑允清苏毓秀夫妇去皇帝的祎翙殿外长跪,希望能够求皇帝网开一面,减轻德妃的处罚,可是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四人跪了一天,却以苏毓秀的晕厥为告终,最后不得不放弃。
临近过年和正月里,皇宫是很忙的,有各种各样的祭祀和宴会,德妃的事也很快被人忽略乃至遗忘。
十二月二十七日,这日在北祁家家户户祭祖的日子,北祁皇室也一样,因此金在中没有留在皇子府里,一早便去了京都的北郊。
他登上了北郊的鸣山,遥望北方,然后按照北祁的习俗,燃清香一炷,祭三牲六果,朝着北方三跪九叩,以示对北祁金家和皇室祖先的告慰。原本他并不在意这些祭祀神鬼之事,只是重生的经历使得他相信有天道轮回,对此也敬畏了几分;再者,他三年以来不曾回过北祁,对北祁确实很是思念,因此以北祁的传统节日来寄托思念。
下山时已然是接近晌午了,北郊并不是什么繁华地方,一眼望去只有偶尔的一户人家,因此人烟稀少,十分凄清。
金在中与金篱金栏兄妹一齐走下最后一道台阶,正要去乘马车,便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旭郡王真是好兴致,这寒风凛冽地出来登高。
金在中转过身去,只见郑允逸正笑意盈盈地立在不远处,他身披厚实的黑色大氅,脚着一双淡黄色蛟龙长靴,身后跟着一个面目可憎、一只脚有点跛的侍卫。
金在中在须臾之间已然明白对方的来意了,唇畔顿时噙上了一抹冷笑:雍王殿下不也有这么好的兴致,到北郊来踏雪。
北郊如此荒芜之地,要说是巧遇,鬼才相信。
郑允逸笑而不语,朝着金在中走过来,可没走几步,金在中身后的金篱和金栏已经拔出了闪闪发光的长剑对着他,映着四周的雪光,令人感到尤为寒冷。